裴渡是世界上唯一對他好的人。
只要他誠心認錯,他一定會和從前一樣,不計前嫌地繼續對他好。
謝鏡辭太陽穴突突地跳,抬頭望一眼裴渡。
他沒說話,微垂著長睫,眼底晦暗不明,黯淡無光。
在如此貼近的距離下,她似乎有些能明白裴渡的心情。
曾經那樣溫柔的善意,卻被旁人狠狠踐踏,反過來成為束縛他的枷鎖,他無法拒絕,被桎梏得動彈不得。
像是把一顆心用力踩在地上,怎會不覺得難過。
想來這種感覺,他已經體會過太多太多。
竭力修煉,卻被裴風南雞蛋裡挑骨頭,不但用家法懲罰一番,還被罵得狗血淋頭,聲稱不如那位早夭的大少爺的時候。
向裴明川笨拙地送出真心,以為交到了唯一一位朋友,卻在鬼冢裡聽他出言詆譭,面對白婉的質問,發出那聲“嗯”的時候。
甚至於……牢牢記了那麼多年,卻被她遺忘的時候。
自始至終都沒有人真心實意留在他身邊。
他得有多難過。
謝鏡辭用指尖攥緊袖口。
她嗓音清凌,在夜色裡被沉沉壓低,生出幾分勾人的情意:“裴渡。”
裴渡微怔,來不及反應,懷中便竄進一股柔軟的熱氣。
那些沉積在心口的壓抑與自嘲,全因這股熱氣轟然碎開。
他渾身僵硬,不敢動彈。
謝鏡辭飛快抱了他一下,聲音發悶:“交給我就好。”
她動作極快,不過頃刻之間,便從裴渡懷裡迅速離開。
然後腳步一轉,邁向裴明川所在的方向。
謝鏡辭絲毫沒有掩飾周身的殺氣,一步步向他靠近,攜來一陣冷冽如刀的風。
裴明川被嚇得半死,坐在地上往後退:“你你你、你想幹什麼?裴裴裴渡還在旁邊看著,你別亂來啊!我可是跟他說好了――”
謝鏡辭:“呵呵。”
謝鏡辭毫不留情將他打斷:“我謝鏡辭打你,和裴渡有什麼關係。”
靈氣開始運轉,若要形容此時的感受,四個字,痛快淋漓。
裴明川早就被嚇破了膽,腿軟得像兩根麵條,連站起來都難。
謝鏡辭從來不講武德,不管他究竟有沒有力氣反抗,抓著就是一通猛錘,很長一段時間裡,迴盪在密林之中的,都是拳拳到肉的悶響與裴明川持續飆升的海豚音。
直到打完收工的時候,錦衣少年已然痛得說不出話。
“說什麼‘有心悔改’,其實只是在為自己謀出路,對吧。”
她語氣很冷:“之前跟在裴鈺身邊也是,今日討好裴渡也是,你根本不在意跟隨的人是好是壞,唯一關心的,只有自己能不能過得更好――家人朋友是假,助你節節高升的工具才是真,虧你能想到那麼冠冕堂皇的理由,簡直可笑。”
一語中的。
裴明川如遭雷擊。
“沒做任何對不起他的事?虧你也能說出口。只要當初你略微提醒,裴渡怎會陷入那般領地?白婉問你可曾在他身上察覺魔氣,你又是怎麼回答的?”
他說不出話,渾身顫抖。
有種尖銳的刺痛生生劃在他心口上,直到這一刻,裴明川才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不可能再有機會。
他唯一的朋友,唯一的出路,乃至於未來的希望,盡數斷送在了自己手上。
謝鏡辭說著笑笑,語氣裡蘊了嘲弄:“你以為那個所謂的願望,真能綁住裴渡?”
……什麼意思?
裴明川猛地抬頭,嗓音沙啞而顫抖:“他早就答應過!裴渡,你若是毀約――”
“誰說他要毀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