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道將他緊緊抱住,用力一撲,兩人順勢偏移,恰好避開長藤的襲擊。
裴渡的表情終於出現了一絲鬆動,露出些許驚訝與困惑。
將他撲開的女孩同樣渾身是血,似是氣極,咬牙切齒:“你去送死嗎?白痴!”
她話音方落,迅速轉身,刀光一晃,將捲土重來的長藤砍成兩半。
這一切來得毫無徵兆。
當女孩一把拉過他的手,裴渡明顯怔住。
他身上滿是血汙和泥土,汙穢不堪,即便是匆匆逃離的村民,見到他都會下意識避開,不願沾染分毫。
眼前看上去嬌縱跋扈的小姑娘,卻毫不猶豫握住了他的手。
也是頭一回,有人願意握住他的手。
她的聲音像珠子一樣往外蹦:“你爹孃在哪兒?為什麼要一個人去那麼危險的地方?――g,你能不能再跑快點?”
裴渡悶悶的,過了好一會兒,才生澀開口:“我爹孃去世了。”
謝鏡辭的步伐慢了一拍。
她輕咳一聲,語氣是笨拙的溫和:“那你別的親人呢?”
“……沒有。”
她從來不擅長應付這種小可憐,一時沒了言語,直到把男孩帶到安全的據點,才停下腳步回頭。
裴渡本在怔怔看著她的背影,見謝鏡辭轉身,匆忙垂下眼睫。
“那你,”她斟酌了一下用語,似乎覺得還未出口的話不合時宜,思索一番,撓了撓頭,“你把手伸出來。”
裴渡遲疑片刻,慢慢伸出手。
他手上生了凍瘡,冬天會紅紅地發腫,此時淌著血,難看至極。
男孩的耳朵隱隱發紅。
謝鏡辭被嚇了一跳。
其實她並沒有多麼好心,平日裡怕髒也怕痛,要是裙子上沾了泥,能瞬間變成苦瓜臉。
但她再不解風情,也能看出眼前的人生了尋死的念頭。
白團子一樣的女孩低頭伸手,用手帕輕輕拭去他手上的血汙,指尖沾了點玉露膏,落在裴渡手上,引得後者脊背僵住。
“總之,尋死是不好的。”
她從來都不會安慰人,彆彆扭扭吸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在講些什麼:“雖然現在過得很苦,但咬牙挺過去,總有一天會變好。你想想,這麼早就死掉,多不划算啊,要是繼續活下去,你能見到許許多多的風景,吃到許許多多的美食,遇到許許多多不一樣的人。”
她的指尖一動,圍著傷口轉了個圈:“說不定什麼時候,你見到某個人,遇見某件事,會情不自禁地想:能活下來真是太好了。”
裴渡愣愣看著她。
“大概就是這樣……大概。”
謝鏡辭被盯得不好意思,摸摸鼻尖:“而且我今日拼命救了你,你的這條命就有了我的一半,不要隨便把它丟掉啦。”
她頓了頓,又道:“你好好在這裡休息,我得去找我爹。”
她走的時候,朝他揮了揮手。
謝鏡辭前往的地方火光明滅、劍光四溢,裴渡所在的據點只亮著微弱燭光,擋不住夜色四合。
他置身於黑暗,看著她的背影一步步遠去,朝著光芒萬丈的方向。
然後裴渡逐漸失去意識。
當男孩第二日醒來,妖邪盡退,修真者們不告而別。
他帶著滿身傷口爬上山頂,望著仙人離去的方向呆呆佇立許久,再恍然低頭,在口袋裡發現了一個小瓶。
那是一瓶丹藥。
瓶身上貼著張紙條,字跡龍飛鳳舞,肆意瀟灑,他靜靜看了許久,指節用力,泛起蒼白顏色。
多可悲。
他沒上學堂,不認識那上面的字跡。
回憶如鏡面碎裂,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