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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鏡辭斟酌著發問:“你不舒服?”
“沒有。”
他這才恍然回過神來,混沌的瞳仁裡重新蒙上清明亮色,用了與往日無異的溫和語調:“蓮花燈很漂亮,謝小姐寫下心願,定能心想事成。”
……他方才真是昏了頭。
眼見謝小姐收下別人的花燈,心口發澀、不自覺地消沉難過,這些感覺都無法避免,但倘若因為他的情緒影響了謝小姐,那定是萬萬不該的。
尤其是在這樣的日子裡。
裴渡沒再出聲,低垂了眼睫,把面容藏在橋樑濃郁的影子裡。
“蓮花燈?你說龍逍給的那個?”
謝鏡辭笑了笑:“我才沒打算用那個――你難道看不出來,他是特意送給孟小汀的?”
在擁擠的黑暗中,所有聲響都顯得無比清晰。
裴渡愣住,抬頭。
“什麼‘看見孟小汀,就順手給了兩個’,就是一句徹徹底底的謊話。”
不施粉黛的年輕姑娘打了個哈欠,目光和語氣都是懶洋洋,微微偏過頭來看他時,眼尾被月色打溼,暈開i麗的光。
“他之所以用來尋我比試,就是為了能看一眼孟小汀;平日送禮也是,為了能把東西親手交到孟小汀手上,龍逍曾好幾次給學宮裡的每個人都送了一份禮物――敗家子啊。”
籠罩在心口的陰翳倏然消散了。
裴渡聽見自己加速的心跳,不自覺想要揚唇輕笑,卻又憂慮著會被對方察覺,讓一切小心思無處可藏。
“那謝小姐――”
他竭力止住笑意,做出一派肅然的模樣:“謝小姐手頭可還剩有花燈?若是沒有,我這裡多備了一盞。”
謝鏡辭笑了:“你特意給我買的?”
她半開玩笑,而裴渡不置可否。
從儲物袋裡搜尋物件,往往只需要彈指之間,他的動作卻前所未有地緩慢,感知到長長的兔耳時,指骨下意識一僵。
他不知道……謝小姐會不會喜歡。
兔耳被少年修長的手指輕輕捏住,白光一晃,整個花燈便出現在裴渡手中。
等待是段十分漫長的過程,彷彿每一須臾都被無限拉長,劃在他心尖上。
在籠罩四野的寂靜裡,裴渡聽見一聲噗嗤輕笑。
“天機閣買的?”
謝鏡辭道:“沒想到裴公子竟有這等愛好,著實有些出乎意料。”
她的笑聲毫不掩飾,像道火星燎過耳根。
裴渡被笑得無措,低頭遮住洶湧而來的窘迫,分明的骨節下意識用力,泛起冷白之際,又聽她繼續說:“你看這個。”
於是他抬頭。
四下昏暗,謝鏡辭捧在手裡的物件則是雪白,被月色匆忙一勾,顯出渾圓輪廓。
彷彿有什麼東西軟綿綿砸在他心口上。
長耳朵,短尾巴,圓滾滾的身子。
在謝小姐手心……赫然是隻和他手裡一模一樣的兔子。
所以她才能一眼看出,這盞花燈來自天機閣。
“看來我們還挺有緣。”
謝鏡辭笑意不減:“我早就選好啦,畢竟是雲京本地人,不會像你和莫霄陽那樣忙手忙腳。”
她頓了頓,眼底溢了好奇:“你的花燈是什麼樣子?”
他的花燈。
裴渡尚未從怔忪中反應過來,聞言徑直低頭,按緊手裡的儲物袋,尋了一陣,呆呆愣住。
當時他替謝小姐選好花燈,因為太過緊張……壓根沒選自己的那一份。
謝鏡辭看出貓膩,輕聲笑笑:“怎麼了?”
裴渡:“……”
裴渡:“燈……忘在了房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