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心照不宣地避開了死亡,似乎只是在談論一種平行的假設。
餘昧垂下眼,思考片刻,給了他一個採訪時通用的答案:&ldo;可能會去國外旅遊,多走走看看。&rdo;
餘煦卻似乎很感興趣:&ldo;想去哪裡?&rdo;
&ldo;……北極,極圈附近,或者雪山,&rdo;餘昧看了一眼昏暗的海,繼續道,&ldo;夏威夷也不錯。&rdo;
他其實沒有什麼明確的目標,只是早年還沒想著尋死,只想逃出這個圈子,去一個沒人認識他的地方,就模糊地想到了出國旅遊。
攻略倒是做過一些,現在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大概是搬家時和雜物一起丟掉了。
餘煦安靜了一會兒,似乎在思考旅行的可能性,半晌才抬起頭,看著他道:&ldo;那以後一起去旅遊吧‐‐等我畢業,或者放暑假,好嗎?&rdo;
眼裡帶著誠懇的祈求意味,像叼來玩具的小狗。
聽出他的言外之意,餘昧垂著眼,屈起手指,輕輕彈了一下那隻裝汽水的玻璃瓶,不置可否:&ldo;到時候再說吧。&rdo;
玻璃瓶發出清脆的響動,是個高八度的&ldo;do&rdo;音。
海島沒有城市的車水馬龍,入夜似乎也更早,沒過多久那些小攤就開始收攤了,燈也一盞盞暗下來。
沒了白熾燈泡,島中央只剩下昏暗的路燈,還有碼頭那邊遙遠的一點光。
離最後一班船開的時間還有一會兒,他們站起身,打算慢慢地原路返回。
走到一半時餘煦卻被什麼東西吸引了,停下腳步,穿過兩輛還在收攤的小吃車,走到那片矩形燈帶圍成的彩色旁。
‐‐是幾臺抓娃娃機,塗料都鏽花了,居然還在運轉。
也沒人管,裡面的毛絨玩具都過時了,五顏六色做工粗糙,一看就是哄小孩子開心的。
他看了一會兒機身上貼的字,又折回餘昧身邊,請示道:&ldo;我想試試看。&rdo;
餘昧沒想到他會被這種東西吸引,不自覺地彎了彎嘴角:&ldo;嗯,可以。&rdo;
餘煦小小地歡呼了一聲,去找隔壁還沒收攤的老闆娘換零錢‐‐換了十個硬幣,一元一次,淺嘗輒止。
餘昧對抓娃娃沒什麼興趣,在附近找了個位置坐下,看他被那些霓虹燈帶圍住,白t上映出跳躍的彩光,又覺得很有意思。
可能是餘煦太懂事,又早早學會了獨立生活,餘昧經常會忘記他才十九歲。
有個說法是人受到重大心理創傷後,會永遠停留在那個年紀‐‐從這個角度上說,餘煦的心理年齡甚至只有九歲。
這個九歲的小朋友會給他做飯,比醫生更注重他的健康和生活習慣,接收他逃逸的負面情緒,像上天看不過他孤獨顛沛的前半生,在他十八歲那年施捨給他的禮物。
他看著餘煦專注的側臉,又沒由來地想,也許更像一隻闖進他黑白世界裡的小動物。
小動物只剩下最後一個硬幣了,投進去之後繞著玻璃來來回回觀察了半天,才終於有把握了似的,回到按鈕前下爪子。
也不知道是他運氣好,還是這臺娃娃機被擱置太久、已經積攢到了不得不出貨的輪數,這一次機械爪居然沒有半途鬆開,平穩地抓起一隻玩偶,運送到了出口處。
餘煦歡呼一聲,下意識驚喜地回過頭,眼睛亮晶晶的。
視線相接的那一瞬,餘昧才意識到自己看著他出了半天的神‐‐他毫無防備,猝然跌進那片亮晶晶的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