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餘昧卻先開了口,輕聲問他,明天有事嗎。
其實有,學校安排了新生入學的講座,可能還有些別的事‐‐他潦草回憶了一遍,然後搖了搖頭:&ldo;沒有。&rdo;
餘昧垂著眼,不置可否地&ldo;嗯&rdo;了一聲。
他能感覺到餘煦在看他,透過玻璃看他的倒影,視線始終落在他嘴唇附近,停留片刻又移開,像試探的小動物。
帶著關心和探尋,還有些許他看不懂、也懶得去解讀的情緒。
年輕人耐不住性子,沒放任沉默滯留多久,又試探著問他,沒事的話,能不能留在這裡陪他。
有什麼可陪的,又不是真的旅遊來住海景房‐‐餘昧這麼想著,卻沒說出來,往後仰了仰,徹底靠在那面玻璃牆上,眼裡浮起一點兒意味不明的笑意,文不對題地回答:&ldo;幫我卸妝吧。&rdo;
他的語氣還是溫柔的,水生調的溫柔,讓人想起低聲吟唱的海妖。
餘煦對卸妝一竅不通,好在學得很快,又足夠耐心,用浸濕的化妝棉輕輕拭過他的臉頰,沾下那些殘留的化妝品,然後再換一張。
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重複,動作認真得近於虔誠,像在擦拭一件金貴的工藝品。
一件他心愛的、朝思暮想的工藝品。
這大概是他第一次離餘昧這麼近,這麼真切地看到這個人纖長的睫毛、鼻骨突起處淺淡的粉色,還有眼下那兩顆幾乎對稱的淚痣。
哪怕在螢幕裡細細看過無數次,他還是忍不住去看,忍不住聯想到卸妝之外的場景,如果換作接吻,餘昧是不是也會這樣閉著眼,安靜地任人施為。
他盡力維持著鎮定,免得手抖被對方察覺,卻管不住自己越來越響的混亂心跳‐‐混亂到他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
如果是夢,他想一輩子陷在這裡,哪怕被玻璃外的海水困住就這麼沉進海底,他也求之不得。
或許因為白天拍的海報追求光影效果,又有淋水的畫面,化妝師上的妝比平時重,卸起來也格外費力‐‐等到一半的時候餘昧其實有些耐不住,覺得時間被拉得太長,後悔不該犯懶讓人代勞。
倒不是介意餘煦對他過分謹慎的態度,只是如果拋開前因後果不談,但就眼下這個畫面來看,大半夜的就他們兩個人,餘煦半跪在他身邊給他卸妝‐‐其實是很曖昧的。
和造型師工作性質的利落手法不同,餘煦對他太小心了,以至於牽連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讓他有些不適應。
他能聞到餘煦身上牛奶味道,是過分緊張沒能藏好的資訊素,很淡,也沒有什麼威脅性,只是不知不覺地裹住他,讓他產生了某種被人擁抱的錯覺。
化妝棉落在他唇上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伸手點了點餘煦的手腕,睜開眼,想說&ldo;後面的我自己來&rdo;。
卻在開口前怔住了。
他沒想到餘煦幫他卸口紅,目光卻是定在他眼睛附近的‐‐以至於睜眼那一秒沒有防備,就直直撞進了對方的視線裡。
那雙眼睛裡有他看不懂的東西,青澀的,有些燙。
潮聲似乎停了幾秒。
眼看著小孩眼裡的慌亂湧起來,餘昧垂了垂眼,還是善解人意地先一步移開視線,往後退了些許,語氣如常道:&ldo;之後的不好卸,我自己來吧。&rdo;
化妝棉在他唇上停留得有些久了,留下一片浸濕的水痕,像是被人吻過。
餘煦倉皇地收回視線,低頭去整理那些用過的化妝棉,一邊毫無道理地想,這種化學製品大概是苦的,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