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孃。”
江白硯如實作答:“我娘很喜歡你送的玉鐲,託我向你道聲謝。”
施黛訝然:“玉鐲?叔母她真收到了?”
“江府是他們埋身之地,可比墳冢。”
江白硯解釋:“你將玉鐲放置其中,便是祭拜。”
正如燒的紙錢可以直入地府,祭奠時獻上的供物,也能被亡魂感知。
據江白硯說,他向二老描述了當今大昭的繁盛景象,也對他們提起施府和施黛。
時隔十年,一家二口得來遲誤的告別,沒有相顧垂淚的煽情,只像數年前平靜的午後一樣,彼此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共度了一場夢的時間。
離別之際,江無亦笑言,他與溫頤心願已了,即將雙雙轉世投胎——
魂歸地府後,溫頤等了他十年。
用他對江白硯的原話來說,是“等今後有緣再見,我恐怕得喚你大哥了”。
溫頤聽罷只笑,揮手道別時,腕間玉鐲瑩瑩生輝。
這夜過後,大昭境內,無數恩仇畫上句號。
以此為開頭,是長達好幾個月的盛世平安。
上古邪祟落敗,妖邪死傷慘重,短時間內沒功夫瞎折騰。
鎮厄司的案子大幅減少,施黛得了久違的清閒時光。
在此期間,江無亦得以平反,被朝廷追封忠武將軍。
感念他與溫頤的護城之舉,青州為二人建成合葬大墓,施黛去過幾回,見到不少前來悼念的百姓。
日子一天天過去,不知不覺入了夏末。
夏秋交接的時日最為舒適,暑氣褪去,微風送涼,入了夜,便是明月相照、星河燦燦。
施黛和家人吃完西瓜,回房後正準備歇息,聽見敲門聲響。
開啟房門,是立於月色下的江白硯。
他仍穿白衣,除卻袍邊幾道雲紋,再無其它修飾,乍一看去,彷彿身披一抹清寒的霜。
江白硯手裡,是個方方正正的檀木盒子。
施黛心有所感,讓他進屋:“這是——”
“嫁衣,”江白硯道,“繡好了。”
他長身玉立,把檀木盒置於桌面,微微側過頭來:“你來
開?”
胸腔裡傳來鼓譟的鳴響,施黛沒壓住粲然的笑:“好。”
她走上前去,站在江白硯身邊,嗅到鮫人幽冷的香。
在略顯沉悶的夏天裡,這股香氣猶如一根冰線,帶著沁入心底的寒意,叫人上癮。
檀木長盒精緻華美,雕刻有繁複圖繪,施黛小心開啟,屏住呼吸。
該如何形容此刻的一眼。
燭火輕搖,流光溢彩。
鋪天蓋地的潮紅好似水浪,於火光下迤邐流瀉,浸入夜色,湧向眸中。
顆顆鮫淚色澤皎白,讓人想起晝夜交替的剎那,萬道霞光明滅不定,一輪淡淡明月悄然攀上來。
施黛張了張口說不出話,凝神細看,嫁衣上的刺繡絲縷分明。
龍鳳呈祥,祥雲逶迤,衣襟上是用金線勾織的花鳥圖,被燭光一照,漾漾生輝。
雲錦為底,鮫淚為飾,世無其二。
這是江白硯繡了整整四個月的婚服。
江白硯輕聲問:“可中意?”
嫁衣靜躺,流光不盡,如同一簇滾燙的火,讓施黛頰邊也染上緋意。
她臉上發熱,展顏笑道:“喜歡。”
江白硯勾唇:“去試試?”
施黛自是一口應下。
江白硯不便看她更衣,去了門外靜候。施黛脫下襦裙,一件件穿好大紅的嫁衣。
當初從心魔境離開後,江白硯丈量過她身形的尺寸,對婚服進行了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