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畫境時,施黛對它的定位,是一場沉浸式電影。
虞知畫的所作所為,類似剪輯。把兩個不相關的片段拼接在一起,讓觀眾產生渾然一體的錯覺。
他們看到的,其實是虞知畫想讓他們看到的。
一方的毫無防備撞上另一方的費盡心機,被騙了個徹底。
堂中靜下,無人開口,氣氛如拉到極致的弓弦。
施黛攥緊一張符籙,隨時做好反擊的準備。
沈流霜神情淡淡,拇指輕撫腰間的儺面具。
這是她坐在施黛與虞知畫中間的原因。
虞知畫活了不知多少年,保不準有什麼傷人的手段。沈流霜實戰經驗豐富,擋在施黛身前,能護她平安。
“簡單來說。”
在令人不安的闃靜裡,施黛打破沉默:“衛霄就是那個修煉心因法的邪修。心因法需要極陰之人,你調查死者的生辰八字時,曾被人目擊過,遭到了鎮厄司懷疑。”
“於是你和衛霄自導自演,透過畫境,讓我們誤以為衛霄身受重傷。瀕死之人無法操控邪陣,從而排除他的嫌疑。”
至於虞知畫本人,她待在大堂沒離開過,更不可能是兇手。
出乎意料地,虞知畫只輕笑一聲。
她似是困惑:“你起疑心,是因在醫館裡提過的‘保命符籙’?”
“這是其中一個原因。當你和衛霄同時扯謊承認,曾給過衛靈符籙,我斷定你們是同謀。”
施黛沒放鬆警惕:“起初覺得你們不對勁,是看見那張姻緣箋。”
姻緣箋過於陳舊,推算時間,與衛霄的年紀完全不符。
仗著有沈流霜在身旁的底氣,施黛繼續說:“四十年前,秦簫給過他表妹幾張符紙。這件事你並不知道,沒復刻在衛霄和衛靈身上。”
世上沒有真正一模一樣的兩個人,無論虞知畫如何處心積慮地還原當年,都難免產生紕漏。
正是這一點細節,成了摧垮全域性的基石。
“是我失算。”
虞知畫抿了口半涼的茶:“四十年前的鬼打牆裡,妖魔來得十分兇猛。我們四人幾乎沒有交流,始終在竭力禦敵——我原本想著,從秦簫口中,你們得不到什麼資訊。”
沒成想,百密一疏。
施黛回想當時的情形,他們確實與秦簫交流很少。畢竟邪祟當前,沒人有功夫閒聊。
保命符籙之事,是秦簫自己主動提起的。
這也順理成章解釋了,當天行走在鬼打牆裡,施黛為什麼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感覺——
如今想來,是君來客棧長廊中的陳設。
相隔幾十年,雖說君來客棧的裝潢沒變,但牆壁和地板有明顯的斑駁痕跡。
當時她被困在鬼打牆裡,邪氣扭曲了空間,讓牆壁生出藤蔓般的紅痕,地板也是霧濛濛的,看不清晰。
因此,施黛沒第一時間看出端倪,卻本能察覺
出不協調。
沉默須臾,施黛皺眉問:“這起案子裡的錦娘……她被你們殺害了嗎?”
看了好一會兒茶杯,虞知畫低聲:“嗯。”
直至此刻,她居然一如既往心平氣和。
施黛定睛看她,透過虞知畫清麗的眼,只瞧見一片空茫暗色,分辨不清裡面的情緒。
她在故意拖延時間,思考如何脫身嗎?
旁聽許久,沈流霜終於忍不住問:“錦娘是你們選中的替死鬼?”
虞知畫雙目晦暗,輕揚嘴角:“是。”
一切被攤開到明面上,她沒打算隱瞞。
“君來客棧被邪祟襲擊,有我這個畫中仙在場,我知道,鎮厄司一定會讓我展開畫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