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黛嘴角上揚,戳一戳他緊繃的後背:“哪有人堆雪人還這麼一本正經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磨刀。放鬆放鬆,不用緊張。”
說著重新伸出手去,幫施雲聲的雪堆捏出輪廓:“然後就是固定形態啦,你看,像這樣。”
他才沒有緊張。
男孩一言不發,安靜看她。
他生有一張鋒芒畢露的臉,劍眉漆黑,眸色冷沉,唇角總是抿著,好似刀鋒。
施雲聲神色桀驁淡漠,動作卻極為認真,乖乖跟著她的動作,堆出個歪歪扭扭的小雪人。
施黛笑得脆泠泠:“哇,我弟弟天賦異稟!”
施雲聲:……
對她的吹捧不置可否,施雲聲一邊固定雪人的輪廓,一邊小聲嘟囔:“幼稚。”
一個勉強看得出形態的雪人即將完工,施黛抬眼,看向正欲離開膳廳的江白硯:“江公子要來嗎?”
江白硯尋聲回頭。
施黛今日穿了身朝霞綢製成的折枝紅裙,因蹲在地上,裙襬逶迤散開,花瓣般將她託映在中間。
當她開口,撥出的氣息凝成白霧,於眉眼間交融聚散,薄紗一般。
在冷寂冬日裡,如同一抹醒目的墨。
江白硯也沒堆過雪人,與施雲聲不同,他對此毫無興致,更不會因為施黛的三言兩語,甘願陪她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但與此同時,不久前的困惑再度湧上心頭——
僅僅是用手堆弄冰雪的簡單動作,他們為何能從中得到樂趣?這與江白硯所知的愉悅不同,既沒有酣暢淋漓的廝殺,也沒有鮮血與痛意的糾纏。
施黛總能從身邊的任何尋常事物裡,尋到令他無法參透的歡喜。
讓江白硯惡趣味地,想要將這份歡喜剝離。
他本就是惡劣至極。
“不必。”
垂眸笑笑,少年的喉音溫潤如珠玉:“不過……每每見到雪人,都讓我想起一個故事。”
“嗯?”
施黛偏頭看他:“什麼故事?”
施雲聲滿心警惕,蹲在施黛身旁,悄悄瞪他一眼。
“一名婦人夜裡歸家,發覺家門大敞,屋內一片狼藉,值錢的東西被人洗劫一空——不止財物,連她丈夫也消失無蹤。”
江白硯語氣平平,因聲音好聽,有種娓娓道來的沉浸感:“蹊蹺的是,院中不知被誰堆了個雪人。婦人因丈夫的失蹤心亂如麻,對雪人並不在意,只當是街坊鄰里孩童的鬧劇。”
大概猜到一點兒情節裡的貓膩,施黛面色微僵,眨了眨眼。
施雲聲在一旁聽得認真。
十三歲的年紀好奇心正盛,他對話本故事聽得不多、所知甚少,被江白硯幾句話勾起興致。
阿狸亦是晃了晃尾巴,等待後續。
“過了幾日,冬去春來,雪水漸漸融化。婦人這才發現……院中那個來歷不明的雪人,竟淌出了猩紅水漬。”
一襲冬風掠過, 瑟瑟生寒。樹梢雪屑飛揚, 如冰晶落下,嘩啦作響,冷氣橫生。
江白硯神色依舊溫和:“原來她的丈夫早就死去,被匪賊藏進雪人裡,一直陪著她。”
施雲聲:……
施雲聲頭皮發麻,咬牙切齒:這傢伙,絕對是故意的!
阿狸:……
雪白狐狸後背發涼,連打三個哆嗦:江白硯這瘋子!!!
施黛聽罷,卻只是若有所思看著他,杏眼微光暗轉,不知在想些什麼。
莫不是被嚇得太厲害,呆住了?
阿狸壓下脊背上的涼意,帶著些許同情地悄悄瞟向她。
旋即愣住。
很無解,很疑惑。
誰能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