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什麼,施雲聲抿緊嘴角,將它攥得更緊,指節泛白。
開啟第一個小信封,裡面裝著一張數額不菲的銀票。
還有一張紅豔豔的祈福紙箋:
【雲聲五歲,幸福安康。】
一顆本就不穩的心更加亂糟糟,眼眶隱隱發熱,讓他的思緒攪成亂麻。
生有薄繭的指腹握著紙箋,略微發癢,也略微發燙。
第二個小信封裡,仍然是銀票與祈福紙箋。
紙上被人一筆一劃寫著:
【雲聲六歲,萬事如意。】
然後是更多信封、銀票與紙箋。
【雲聲七歲,新年順遂。】
【雲聲八歲,百無禁忌。】
……
【雲聲十三歲,闔家歡樂。】
他今年正好十三歲。
分離許久,施黛將這些年來缺席的祝願、未曾出口的話語,在今夜盡數贈予了他。
施雲聲從未感受過類似的情緒,心中酸澀難耐,卻又被填充得滿滿當當,讓他手足無措,眼眶發燙。
過去不知多久,男孩終於艱澀出聲。嗓音微啞,卻輕柔流暢:“……謝謝。”
沉默一會兒,又低聲道:“我有家嗎?”
闔家歡樂。
孑然一身過了整整九年,於他而言,這個詞語沒有實感,如同水中月鏡中花。
施黛抬手,捏了捏他冰涼的臉頰:“我、爹孃和流霜姐姐就是你的家呀。”
“可是,”喉間沙啞,他低下頭,“你們不需要我。”
施府有他沒他,沒有區別。
他性格古怪,連說話都不利索,絲毫不討人喜歡——
他們會將他看作累贅嗎?他們會嫌棄他、看不起他、或是像其他人那樣同情他嗎?
自從歸家以來,施雲聲總是把心緒藏在心底,愉快的、難過的、失落的情緒,彷彿被他鎖在無法撬開的殼裡。
頭一回聽他說出這樣直白的話,施黛胸腔中像被緊緊一揪。
小心翼翼牽起小孩瘦削的右手,她心底發澀:“拋去血緣,世上其實沒有誰一開始就需要誰。每個人都需要慢慢建立聯絡,才能變得彼此不可缺少——如今你回到家,對我來說,你是唯一的施雲聲,不可或缺。”
施雲聲怔怔看著她。
“不過呢——”
施黛忽地笑了笑,又一次輕輕捏上他臉頰,將自己暖和的溫度緩緩渡給他。
她小半張臉埋在斗篷的兔毛毛領裡,露出一雙明亮圓潤的眼睛,因掩映煙火,蘊著層亮色。
“以上是在拋去血緣的前提下。你和我血脈相連,血脈壓制懂不懂?從出生起,你就註定永遠是我弟弟,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我們有最深的聯絡。”
心尖輕輕顫,繁雜難懂的心緒像氣泡那樣浮上來。
施雲聲吸了吸氣,用力繃緊臉頰,不讓自己很沒出息地落下眼淚。
他才不會哭。
“所以……”
施黛說:“你從回家起,一直沒叫過我‘姐姐’吧?”
臨近午夜,長安城中驟然燃起更多煙火。
噼裡啪啦的響聲接連不斷,如銀河傾瀉,明輝流轉。
在舊年終末,新年伊始,施雲聲終於抬起雙眸,與她定定對視。
他的聲音很輕,卻無比清晰落在耳畔,似是覺得不好意思,帶著生澀的彆扭: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