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硯見過,這是施黛隨身攜帶的傷藥。
施黛亦是一愣。
江白硯助她畫符,她理應表達感謝。想起這人對自己的傷口很不上心,乾脆將這瓶膏藥贈給他。
此藥得於藥王山,珍貴難求,配得上謝禮。
從前送他的東西無一例外都被拒絕,這回施黛學了聰明,直接把瓷瓶塞進他手中。
她是真沒想到,會見江白硯露出這種神情——
只一剎,那雙桃花眼輕顫幾下,冷意盡褪,看向她的眼神里居然帶著茫然無措,水一樣泛開旖色漣漪。
她甚至聽見自江白硯喉間溢位的低低氣音,輕煙般微弱,在耳畔一勾。
施黛很沒出息地被迷了眼:“江公子,我弄疼你……碰到你的傷口了嗎?”
她應該,沒用力氣吧?
恍惚僅僅持續須臾。
江白硯握緊瓷瓶,眼底情緒晦暗難明:“是我走神。抱歉。”
“今日多謝江公子。這是謝禮。”
施黛鬆了口氣,定定又打量他一會兒,眉眼一彎:“以後還能繼續向你請教嗎?”
夜色昏沉,無星無月。
江白硯獨自回房。
房中一燈如豆,火光搖曳,瓷瓶被他隨手置於桌邊。
面具般的笑意退下,透出冷如清雪的寒。他抬起右手,略微蹙了眉,回想方才那一刻的知覺。
無比奇異的感受。
這具身體在疼痛中浸淫太久,早已爛透。
他習慣了皮開肉綻的痛楚,哪怕被刀鋒刺穿掌心,也能做到視若無睹。
唯獨今日,僅僅被施黛指尖一拂,竟生出古怪的戰慄。
江白硯抬手,左手食指落在右手掌心,緩慢劃過。
只有皮肉相觸的乏味。
莫非需要更輕柔的力道?
他眼底浮起孩子氣的好奇,神色如常探出右手,掌心貼上躍動的燭火。
與刀鋒沒入血肉的刺疼不同,被火灼燒,趨近於一種柔軟的炙痛。
江白硯偶爾會喜歡這樣的痛意,有種被溫和相待的錯覺,令他心安。
火舌舔舐,輕柔如紗。
明明是溫柔的觸感,出乎意料地,卻無法讓他感到與那一瞬間類似的癢。
江白硯靜靜看著,緩慢合攏掌心,將火苗握緊。
風吹竹影,燈火驟熄。
在他眼中,罕見地生出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