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目光倔強執拗,青紫發腫的面上,佈滿水色,也不知是融化的雪水,還是淚痕。
九辰彷彿被人撞破秘密一般,迅速偏過頭,又迅速用手胡亂抹掉了那些水痕。
離恨天一時啞然。難道,自己做的過分了麼?
抹乾淨臉,又深吸了口氣,九辰才轉過頭,黑眸已靜如深潭,啞聲問:“那個女子,去了何處?”
離恨天靜默片刻,想起對子彥的許諾,一時無言以對。
方才在樹林裡,他雖出言相激,卻斷然沒想到,九辰真的會跪在這裡,他以為,九辰只是負氣之下答應了他,等他轉身走了,便不會把他的話與他的看法放在心上。
一個情報而已,哪裡值得這向來目中無人的小子這麼做?
九辰死死的盯著離恨天,復啞聲問:“那個女子,去了何處?”
離恨天張了張口,終是敗下陣來,吐出四字:“西貝商號。”
“多謝。”
半身衣袍陷在混著冰渣的泥水裡,已經溼透,九辰艱難的扶地起身,咬緊牙關,搖搖晃晃的往道路中央走去。
離恨天忽然嘆道:“你可恨我?”
九辰背影一僵,並未回頭,只若無其事的扯了扯青腫撕裂的嘴角:“我與師傅非親非故,禮尚往來,理應如此。”
頓了頓,他忽然扯著嘴角笑道:“若我是那稚子,寧願現在死去,也不願揹負著仇恨活下去。師父又不是那稚子,怎知他不喜這結局?”
說完,他便一步步艱難地繼續向前走去。
漫天風雪中,少年瘦長的身影,顯得格外孤寂。
離恨天心中卻百味雜陳,他記得,兩年前他夜闖世子府,初見九辰時,只覺得那少年雖然有些心機算計,但總歸還是個驕傲張揚的少年。如今,他用這種屈辱的方式懲罰於他,九辰不但出乎他意料的接受了,竟然還能心平氣和的說出這麼一句話,是真的無所謂,還是用兩年的時間把那套心機與算計磨練的更圓滑了呢?
無意間,他瞥向了自己的手,剛剛被九辰避開的那隻手。
雪光映襯下,他才看清手掌上刺目的血色。他本以為,方才用力扳那少年肩膀時,觸控到衣料的冰凌黏溼感來自融化的雪水,沒想到,竟然是血。
九辰的體力已經接近透支。
離開離恨天視線之後,他基本上是走一段路,就要扶著牆緩一陣,或乾脆坐在道上喘一陣,等胸口發悶的症狀減輕一些後,再繼續往北走。
他知道,南雋應該還在那間茶樓等著他。他自覺自己走了很久很長,可向前一看,依舊是白茫茫不見盡頭的玄武大道,北市的牌樓,連看都看不到。這滄溟城中,處處都可能蟄伏著暗血閣的血衣衛,他不敢隨意動用死士令,只能靠自己走過去。
從小到大,在巫王的訓練下,他向來對“體力”這個詞有十分清晰的概念。又努力走了一段之後,九辰知道,自己今夜是不可能走到北市了,再堅持下去,不是昏倒在路上,就是活活凍死。
冷風呼嘯而過,將街道上的雪粒卷至半空,幾乎颳得他睜不開眼睛。九辰觀察了一下四周環境,便拐進了旁邊一條巷子裡。巷子裡有好幾戶人家,中間還隔著一條死衚衕,衚衕的盡頭,堆放著燒飯燒炭用的木柴,一捆捆的堆放著,是百姓們存著御冬用的。
九辰搬開兩捆柴火,便鑽進柴堆中間的縫隙裡,暫時躲避風雪。這些木柴也不知是什麼材質,土腥氣裡,竟然混雜著草木獨有的一種清香,聞起來十分舒服。九辰早已筋疲力盡,便縮起身體、往後一靠,準備小睡一會兒,恢復一下體力。
等靠上去的時候,九辰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兒。他背部觸到的,並不是硌人的木柴,而是一團軟軟的東西,似乎還帶著些溫度。被人一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