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虞通報過後,直奔聚英堂,迎面撞上段侯親衛段七。段七臉色凝重,和章虞見禮後,忽然轉身,衝著堂內磕了個頭。
再抬頭時,眼中已有淚光。
章虞驚疑不定,進到堂中,見段侯身著華貴朝服,端坐案後,見到他來,並無意外,只淡淡吩咐:“盡力守城,盡一個武將的職責即可,其餘事,聽王上命令。”
章虞一愣,既然正色應是,起身告退。
段侯默坐片刻,步出堂外。
院中以段七、老翁為首,已經跪了一院子的人。
段侯道:“今夜之後,本侯不再是你們的主人,你們也忘了椴國,忘了臂上的印記,重新開始生活吧。”
老僕哽咽著膝行幾步,道:“侯爺,我們生死都要與侯爺一起,我們不走!”
“我等亦生死與侯爺一起!”
所有人都抬起頭,高聲道,眼中含著淚光。
段侯孑然而立,墨裳隨風擺動,語氣依舊很靜:“今日種種,皆是本侯咎由自取,是本侯為一己之私,坐視癰瘡不理,縱容齊王荒淫。這一日,早晚都會到來,亦是上天對本侯的報應和懲罰。”
“你們去吧,日後要像所有普通百姓一樣,勤勞耕織,本分做人,勿擾律法,安安穩穩的過完這一生。”
“段七,發放銀錢吧。”
段七沉默起身,帶著兩個家僕,將事前準備好的銀錢一一發放到眾人手裡,哭聲漸漸響起,眾人領完錢,依次到院中向段侯磕頭,有的紅著眼,有的泣不成聲。
眾人陸陸續續散去。
很快,院中便剩段七、老僕和寥寥幾個心腹。
天邊懸著一彎冷月,段侯獨立冷月之下,面孔比月光還要皎然高潔,他仰頭望著天際一會兒,問段七:“可都準備妥當?”
段七點頭。
段侯道:“你們也出發吧。”
語罷,段侯轉身,要回堂內,老僕再也忍不住,奔前幾步,喚道:“殿下!”
段侯腳步微頓,頃刻後,道:“前塵往事,皆成塵埃,就不要再提了。”
老僕慘然道:“侯爺便不再看一眼小公子麼?”
段侯道:“不見了。你們帶著他,好好生活,他是個通透的孩子,以後更大些,會想明白的。”
“侯爺!”
老僕悽聲再喚,段侯身影已沒入聚英堂中,正如天邊那彎最終被烏雲遮掩的冷月一般。
齊國王宮燈火通明。
除了守城將領,所有文武官員都被齊王連夜召入宮中護駕。
齊王正立在殿中,由宮人服侍著披甲,高大威武的身影在殿中投下一道長長影子,百官以丞相田闋為首,都靜默立在殿中。
齊王陰沉著臉,眼底陰雲翻滾,怒不可遏,聽到隋兵攻城訊息,先罵了句黃口小兒,便命宮人捧來戰甲。
百官惶然立在殿中,既擔心隋軍攻進來,等不到天亮,就要成為隋國太子刀下亡魂,又擔心齊王陰晴不定,要大開殺戒,拿他們出氣。
齊王年輕時勇猛善戰,當上國君後雖然很快墮入荒淫無度的昏君生活,但仍保持著威猛魁梧身形。
齊王腰間挎著那柄曾隨他征戰沙場、浴血無數的寶劍,緩緩轉過身。
“寡人的將士們何在?”
齊王高聲問。
殿外兵甲林立,齊刷刷跪了下去,高呼王上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