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開蚊帳打量著屋子。
牆體的白膩子粉刷得不夠平整,可能是因為年代久了,還有些發黃,但屋裡的傢俱被收拾得整潔乾淨。雖然房間相對寬敞(是家裡最大的一個房間),可能是因為塞下兩張床,還是顯得有點兒擠。所以只有一個衣櫃、一張書桌和一把椅子。
衣櫃、書桌和椅子看起來也是年代久遠的傢俱。
面上的油漆已經斑駁。
書桌上放著只花瓶,裡頭插著有些枯萎了的野花野草。牆上掛著稚嫩但端正的毛筆字橫幅「為人民服務」。衣櫃門前垂著粉紅色的布簾,窗前的窗簾處掛著幾隻手工制的方形毛線香包什麼的。
處處都透出了可愛又質樸的少女氣息。
別梔梔一笑。
她正準備收起蚊帳,起來洗漱——
一隻小巧的帶鎖木箱引起了別梔梔的注意。
這隻小木箱放在別梔梔枕頭旁,還被枕巾蓋住。她當然知道,這個箱子裡鎖著原身所有的秘密。
別梔梔取下脖子上掛著薄薄鑰匙片,開啟了小木箱上的鎖。
她不用看也明白,裡頭裝著原身所有的……喜怒哀樂。
準備說來,全是她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寫的信件。
寫給黎念之的信。
其實原身和黎念之已經好些年沒見過面了,甚至不記得黎念之現在長什麼模樣兒。
她患有抑鬱症,當著家人的面,她總是扮出一副愉快恬靜的樣子,只有當她躲進帳子裡的小天地時,才會假裝給幼時的朋友黎念之寫信。
她把她所有的不愉快,不開心全都寫進信裡。
雖然寫信的物件是黎念之,她每天都會記錄自己的心情,天天寫、天天寫的……可她從來都沒有打算要把信件寄出去。
這其實是她寫給自己的信。
久而久之,小木箱裡的信件被堆得滿滿的。
別梔梔猜想,如果她沒有穿來,在原身去世後,家人看到她攢了一箱子寄給黎念之的信,說不定會轉寄給他。
搞不好黎念之就是因為受到了這樣的刺激(原來他的小青梅視他為救贖,是她活下去的全部希望),才會在原身離世以後瘋狂報復譚春雨和羅建華的。
現在麼,別梔梔過來了。
為原身報仇的事,就交給她吧!
不過,黎念之到底長什麼樣?
她心念一動,循著記憶在小木箱的底部,找到一個泛黃的信封。
信封裡珍藏著幾張黑白照片。
她的目光落在一張不大的、已經泛了黃的合影上。
這是一張很有年代感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群孩子,大約有十三四人左右,大的十五六歲,小的六七歲,人人都仰著髒兮兮的臉,帶著疑惑的目光,呆滯地盯著鏡頭。
這些都是鋼鐵廠子弟。
分別是:別梔梔的大哥、二哥、三哥、四姐六妹和別梔梔,譚春雨姐弟倆,羅建華兄弟仨,黎念之,以及住在同一棟家屬樓裡的另外幾個小孩兒。
別梔梔盯住了照片上的黎念之。
——這是一個大約七八歲大,又黑又胖的小胖子,面頰鼓鼓的,正皺緊眉頭盯著鏡頭,眼神十分不善,有種兇狠的感覺。
黎念之身邊赫然就是幼小版白皙漂亮的別梔梔,照片上的原身正歪著腦袋好奇地看著黎念之。
這是別梔梔家裡唯一的一張黎念之的照片。
別梔梔陷入了記憶。
黎念之的媽媽以前也是鋼鐵廠女工,住在家屬大院裡,和別家是鄰居。
兩人的年紀相差三歲,從別梔梔出生起,兩人就形影不離(黎媽媽上夜班的時候總把他放在別家,和別梔梔一塊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