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邊黑暗裡,周遭沒有一點聲音,所有的感官都會被拉大,這樣一點點磨著,即便是無慾無求,沒有人類情緒的神明,又如何受得了?
褚朝昭卻覺得好笑,這傀主當真是相信她啊。
就不怕她受不住,想辦法自殺嗎?
就這般迴圈往復了,不知道多少日月。
褚朝昭習以為常地被懸掛在空中,渾身溼漉漉的,她顫抖著,緩緩睜開眼,垂眸看著自己一身衣裙。
“可惜了爹爹大半夜,悄悄做的衣裙了,都沒來得及親自穿著給他看,就被毀了。”
想起她那不可一世,高冷桀驁的父親大人,大半夜在夜明珠下,挑燈夜織,她就忍不住低低笑出聲來。
可笑著笑著,脖頸處就窒息刺痛得難受。
她想,待她出去了,下一次見,她定將那傀主千刀萬剮,也要他嘗一嘗生不得死不能,生不如死的感覺!
那藝術品一樣的巧手,怎麼一模針就那麼笨拙呢,她瞧著地上一堆上好的料子,怕是毀了不止兩箱吧。
聽哥哥們說,這些都不稀奇,父親大人曾親手打造簪子送給孃親,將魔族寶庫霍霍得那叫一個慘不忍睹。
“爹爹肯定很生氣,九州三域四海八荒定會被翻個底朝天,師尊肯定會自責吧,不知道爹爹會不會罵師尊,也不知道兩人前生是怎麼相處的。三位師兄還有師叔,其他長老師兄姐們肯定急得快哭了。”
“還有小夥伴們,阿墨肯定邊哭邊找,阿瀾罵罵咧咧,拽著他罵他,阿忱肯定勸架的多,阿生,阿生肯定臉上會有不一樣的情緒,可惜啊,可惜我都不能親眼看見,希望阿墨能識趣兒些,悄悄用留影石錄下來。”
“還有阿衍,只盼著他莫要頻出春山,偶爾出去,是個意思就成了。傀主說化作一生一死,那阿衍和阿……野,便是同一人吧,算了,出去再看看。”
說到阿衍和阿野時,褚朝昭聲音很輕,想起傀主所言,她不解,卻打從心底的心疼。
“還有哥哥們,辛苦他們又要一寸寸翻遍這個世界來尋我了,妹妹找回來了,誒,又丟了,你說好不好笑,好不好笑,哈哈哈哈……不好笑……”
褚朝昭一下子紅了眼,被拽入潭水前那一瞬,她看見自己的淚滴落,在死寂的潭水上盪開並不明顯的漣漪。
她心底暗罵,自己何時這般嬌氣了。
上一世,睡過那麼多次棺材,還被活埋過,都沒那麼嬌氣。
沉入潭底,褚朝昭腦海裡日常回憶著這一世從遇到師尊起的所有點點滴滴。
她道:這一方面,真還得謝謝傀主。
遇見師尊,遇見歸雲宗所有人,是最大的幸。
再後來,遇見阿衍,遇見小夥伴們,還找回了父親哥哥,有了兩個家,是這可悲命運裡,最大的不可悲。
想到這裡,褚朝昭驚覺恍然,回望過往與他們的種種相遇,她笑起來。
這場既定的宿命倒也沒那麼差勁。
既然他們註定了的糾葛,那就這樣糾葛到底吧。
她被拽出潭水,趴在岸邊,開始收起這些回憶,腦海裡不斷回閃歸雲宗基礎吞吐吸納靈力的心訣,心訣回憶完,便在腦海裡一遍遍回閃爹爹給她的,師尊教授的劍招,還有師尊手把手教她畫的符篆。
她就這樣一點點靠著回憶撐著,一日日不間斷地在腦海裡修煉。
外面的人,快找瘋了,如她所想,每一個人都沒有停下找她的腳步。
君祈衍日日出去,日日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被陣法拽回春山,但他沒有一刻安眠,回到春山又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沉入書閣裡翻找相關的古籍。
直到他遇見帝卿野的殘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