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幾個太監給她換掉已經融掉的冰塊。早前朱承治下令把她關起來,又幾個太監以為她失勢了,爬上來迫不及待的就要踹兩腳。管事的是沒法討好人的,得罪人在所難免,她一落難,就有人落井下石。
送來的攢盒裡頭的飯菜全都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 聞著都散著一股餿味。寶馨咬牙吃了,回頭就上吐下瀉,幾乎半條命都要耗光了, 再之後, 送來的飯菜都是好的。
寶馨靠在炕頭,瞧著小太監呵腰把化成水了的冰水給抬走。
“以後不用給我用這個了。”寶馨開口, “我用著和身份不匹配,你們哥幾個私底下自個分了吧。”
小太監紋絲不動,頭沒抬起半點兒, 腦袋依舊低垂著,別說回話,就連回頭看一眼也沒有,幾乎完全當寶馨沒存在。
寶馨嘆了口氣,為自個不知道失敗多少次的搭話哀嘆。
關在這屋子裡頭,等閒見不到人,要是朱承治過來和她吵一架,她也心裡舒服,至少舌頭還能用處。可朱承治不露面,下頭的太監們也不和她說話。她曾經掀翻了攢盒,把裡頭的碗碟潑的到處都是,滿地狼藉。
結果看守她的太監一言不發,自個收拾了,又重新給她端了新的來。再砸還是如此,,嬌聲鶯啼,從門窗的縫隙裡飄出去。
朱承治站在廊廡前,聽著那一把好嗓子和畫舫裡頭的唱詞兒的花娘似得,唱著淫詞豔曲。
宮女也好,女官也罷,不管私底下如何,頭一個要求的就是端莊圓潤。她倒好,大白天的嘴裡唱著不乾不淨的詞兒。
“她經常這樣?”朱承治問身邊的看守太監。
看守太監掖手站著,“徐姑姑……這段日子經常如此。”
人到底不能長時間獨處,需要和人打交道。關起門不叫外人和她見面說話,有些人關久了,人瘋的都有。這位倒好,自得其樂。不過長久下來,恐怕也是熬不住,不瘋也傻。
“……”朱承治背手站在那兒,許久沒有說話。
前段日子有太監狗眼看人低,在寶馨這兒刷威風,後來就不知去向。看管太監不痴不傻,心裡和明鏡似得,把那些個小太監都給狠狠收拾了頓。
看管太監奓著膽子抬頭,眼睛直瞧著太子那雙修長的手在背後狠狠糾纏在一處,而後那雙皂靴調轉了個方向,向外走了。
“走走走~你走我也走~”那邊歌聲高亢,朱承治腳下頓了下,他回首狠狠瞪了一眼那緊閉著的窗。
寶馨在屋子裡頭還不知道自個把朱承治給氣走了,唱了好會,積攢下來的氣勁全給發洩出去,她喝了好些水,終於覺得自個好過了些。
再不和人說話,她這舌頭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咿咿呀呀的唱了半會,靠在窗戶邊,藉著窗戶縫隙裡投來的一點光往外看。透過那麼一條細細的縫隙,她能看到的就是那紅牆琉璃瓦,還有琉璃瓦上的藍天。
天空湛藍,藍的清澈。
這個天兒,她應該在外頭,而不是被關在殿宇裡。
她蜷縮了腿,蹬掉了腳上的鞋子。
無事可做,她整個人鬆懈下來,睏乏攀湧而上,靠著屏風,閉了眼睡了過去。睡覺是最好打發時光的辦法,一閉眼一睜眼,一天過去了。
白日裡睡覺比夜裡還纏人些,有時候就算想醒來,那股濃濃睡意也會如同藤蔓把人繼續纏住,整個往下墜。
她不知睡了多久,等到睜眼醒來的時候,已經點了蠟燭。五月的天,熱的很。晝長夜短,都點燈了,可見是真睡了很久。
她張開了眼,腦袋裡昏昏沉沉的難受。睡了一整天,悶得難受。今晚上就甭想再睡了。
寶馨嘴裡□□,這會兒隔扇開了,一個太監打著燈籠進來,紅燈籠裡在夏夜裡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