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口氣他咽不下。
王書淮手握遺詔與傳國玉璽,既承了正統,也順應了天命,他負隅頑抗已無意義,甘心嗎,自然不甘心,多年謀劃毀於一旦,怎麼可能甘心,只是就這麼死在這裡,更不甘心。
暗衛首領側身過來,一面警惕四方,一面低語,
「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您回到邊關,咱們還有退路。」
信王面沉如鐵,思索著對策。
此時殿中一位朝臣忽然往旁邊圈椅竄了一下,惹得信王眼神一閃。
殿外的王書淮察覺他分神,眼捷手快射來一矢,這一箭正中信王肩口,信王也甚是霸烈,悶聲不吭將箭矢一折,扔去一旁,殿內再次響起短兵交接的銳聲。
王書淮緊接著連射三箭,迫得信王在地上翻滾,最後躲去蟠龍寶座一側,想起長公主突然神不知鬼不覺回了城,信王忽然有了主意,用匕首抵住她喉間,低聲道,「姑母,你如何回的城,外頭王書淮已奉昭德郡王為帝,咱們姑侄已無活路,不若我帶您一起逃?」
長公主自然猜到他是什麼意思,看都沒看她一眼,目光始終凝著洞開的殿外,語氣淡然,「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自從選了這條路,長公主從未想過後退,左右是死,她想死的體面一些。
信王語塞,長公主不怕死,總有怕死的,旋即使了個眼色,暗衛首領擰著長公主幾位隨從去後殿審問。
王書淮對著殿內的朝臣寒聲吩咐,
「躲去兩側!」
朝臣二話不說紛紛抱頭躲去柱子後或牆根下。
這下王書淮再無忌憚,帶著弓箭手立在矛兵之後,再次朝殿內漫射,國公爺見狀頓時急喚,
「書淮,留長公主一命!」
那畢竟曾是他的妻,三個孩子的母親。
等昭德郡王繼位,長公主羽翼被除,再無插手朝政的可能。
王書淮的箭已脫弦離去。
長公主眼睜睜看著箭矢正對眉心而來,鋒銳的銀芒在眼底無限放大,她緩緩閉上眼,巋然不動。
然而就在這時,信王拉著她往旁邊一閃,箭矢插著長公主的耳郭沒入後方的蟠龍寶座,一片血霧炸開,與此同時,審出結果的暗衛眼帶驚異閃身進來,護著信王從甬道往殿後逃去。
王書淮見狀手一揮,帶著人包抄追去。
信王的人一走,奉天殿正殿內安靜下來。
國公爺怔怔望著歪在蟠龍寶座一角的長公主,只見她緩慢地撐著坐塌坐穩,漸漸恢復如常的神色,沉肅的眼底暗藏著幾分譏諷,遙遙與他的目光撞在一處。
「王國公,你忍辱負重四十年,為的是今日吧。」
國公爺負手立在殿門口,那自四面八方匯聚起的長風一陣又一陣掠起他的衣擺,他神色比往日任何時候都要朔然明蔚,卻也含著幾分痛心,
「殿下,王家自始至終走得是匡扶社稷之路,信王為一己私利,至朝廷與百姓於不顧,妄起爭端,殿下您亦是謀權在前,謀國在後,朝廷經不起你們折騰了。」
「書淮一舉定乾坤,平復戰亂,天下至此太平,昭德郡王殿下承晉寧陛下遺風,仁和明義,往後整肅超綱,上下一心,必成中興之主。」
長公主漠然聽著,臉上的怒色漸漸淡去,多說無益,都不重要了,折騰一宿已是強弩之末,緩緩吁了一口氣,袖下的纖指輕輕捏住一片極小的銀刃,銀刃輕輕地滑過手腕,有血注滲入衣袍裡,只因衣袍寬大,又是絳紅的顏色,一時無人察覺。
她似乎察覺不到痛,神色始終是淡然的,隔著一地屍身與倉皇失措的朝臣與國公爺道,
「孩子就拜託你照顧了。」
原還想說一句有愧於他們,最後嘴唇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