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特·坡爵士的馬車在約克郡一條荒寂無人的路上行駛。史蒂芬·布萊克騎匹白馬跟在一旁。
路兩側淤青色的荒原直連上灰黑色的天,天眼看就要下雪。奇形怪狀的灰石頭遍野皆是,令這裡的景緻看上去更加淒涼、蠻荒。偶爾一線斜陽穿過雲層,片刻將泛著白沫的溪流點亮,照得那積滿水的坑窪灼灼發光,就彷彿一枚銀角子落在地上。
他們行至一處岔路口。車伕勒住馬,陰著臉盯住一塊他認為本該有指路標的地方。
“這兒沒有路石,”史蒂芬道,“看不出這幾條路分別是往哪兒走的。”
“你們總以為這些路一定會走到哪兒去,”車伕道,“我已經開始懷疑了。”他說罷從兜裡掏出個鼻菸壺,抓了一大把,深深地嗅了嗅。
坐在車伕旁邊轎廂頂上的那位男僕(目前是三位跟班兒裡最冷最受罪的那一個)罵約克郡的人、約克郡的路——把整個約克郡罵了個全。
“咱們應當繼續往北或者東北走,我覺得,”史蒂芬道,“不過我在這片荒野上有點兒轉向。你能看出來哪邊是北嗎?”
這話是問車伕的,車伕說他現在看哪個方向都像北。
車頂上的男僕短短一聲苦笑。
見這幫隨從全無用處,史蒂芬只好拿出專門對付這種情況的老辦法:他自己當上這次出遠門的總指揮。他叫車伕選一條路走,自己走另一條:“我要是走對了,就回來追你,或者派人給你送個信兒。假如你走對了,就把該送的人送到,不用管我了。”
史蒂芬騎馬上路,疑惑地看著眼前時不時出現的一條條小徑。他碰見另一位獨行者,向人家問了問路,可那人也跟他一樣是頭回來這片荒野,從沒聽說過史蒂芬問的那個地方。
他後來走到夾在兩面牆之間彎彎曲曲的一條窄巷。牆是依本地土法拿幹石頭壘的,不抹灰漿。他進了這條窄巷。巷子兩側過了圍牆各有一排光禿禿的樹。天上落下了第一片雪花。他透過一座窄窄的馱馬橋騎進一個村子,村裡只有死氣沉沉的石屋和坍塌的石牆。四周安靜極了。村裡沒多少房子,掰著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他很快便發現了自己要找的那一棟。這房子長而低矮,附帶一片石磚墁地的前庭。他把這裡低矮的屋頂、老式平開窗還有那長滿青苔的石磚打量了一番,臉上顯得極為不滿。“喂!”他喊了一聲,“有人嗎?”
雪下得越來越急了。兩個男僕從房子側面某個地方跑了過來。他們打扮得乾淨整齊,態度卻慌張莽撞,史蒂芬見了直皺眉,心想這倆人真該歸他調教。
這倆男僕見院兒裡來了一位騎著白馬的黑人,都看呆了。其中一個膽子大些,衝他屈屈膝蓋,算是鞠了半個躬。
“這兒就是望穿堂嗎?”史蒂芬問。
“是的,先生。”膽大的那個男僕答道。
“我替沃特·坡爵士來這兒辦事。去把你們主人叫來。”
男僕跑去叫了。不一會兒,大門開了,出來一個身材瘦削的黑髮男人。
“您是瘋人院的負責人嗎?”史蒂芬問道,“您就是約翰·斯剛德斯?”
“是的,沒錯!”斯剛德斯先生叫道,“歡迎!歡迎!”
史蒂芬下了馬,把韁繩往用人手裡一扔:“這鬼地方忒難找了!我們在破荒地裡兜了一個鐘頭。您能派個人過去把坡夫人的馬車帶這兒來嗎?他們在兩公里外的岔路口處就上了左邊那條路。”
“沒問題。馬上就去。”埃文先生讓他放心,“讓你們折騰半天,十分抱歉。這地方您也瞧見了,僻靜得很。可這不正合了沃特爵士的意。坡夫人她還好?”
“夫人她跑這一趟,已經累壞了。”
“接待工作一切就緒。不過……”埃文先生領史蒂芬往宅子裡走,“我知道這裡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