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重傷,被一群大夫圍著搶救的時候,我在花團錦簇間,被一群和藹可親的長者圍著,三加三拜,得長者賜美字——從曦。
曦,與月照應。
日月星辰,輝光耀我。世間陰霾,皆不可近。
禮成,我與母親送別賓客,人都快散盡的時候,一騎白駒朝姜府狂奔而來,在門口急停住。
駿馬揚著蹄子嘶鳴。
太子從馬上下來,額頭上纏著白色的紗布,似乎纏得很急,並不結實,都有些散了,血滲透了紗布,他的額前,他的衣間,落了星星點點的血跡。
俊美的容顏,由殷紅的血點綴,平添了幾分破碎感。
他踉蹌了幾下,疾步走來,走到我近前,卻又畏縮了,小心地捏著我袖口的一角,好似怕我忽然消失。
幽深的眸子,連眼睛也不敢眨,凝視著我。
磁性低啞的聲音,帶著希冀。
「淮月,今天是你的成年禮。我……沒有來晚吧?」
我抽回袖子,目光淡然,「太子殿下,及笄禮已經結束了,客人都快走光了,你來晚了。」
太子本就蒼白的臉色,越發煞白。
他垂眸愣愣看著空了的指尖,顫著聲,輕聲:
「我頭撞到石壁上的時候,忽然想起來許多舊事……我全都想起來了。對不起,淮月,我應該早點來的。」
我淺笑,「太子不必如此。您就算早來了,也不一定進得了我姜府的門。一開始,我就沒給東宮送請帖過去。」
他僵在原地,半晌,好似沒聽懂我話裡的意思一樣,霧色氤氳的桃花眼,盯著我。
「沒關係。淮月,你從一歲起,每一次生辰都是我陪你過的,往後,到你百歲,我都會一直陪著你。數十上百載生辰,差的這一次,我會彌補回來。」
一旁看熱鬧的宋雙,幸災樂禍地接話:「殿下難道是傷糊塗了,今天可是姜淮月的及笄禮哎,一輩子只有一次,和其他那些生辰能一樣嗎?錯過了就是錯過了,補不回來的。」
我有些不耐煩陪他在冷風裡站著,「不需要,我這場及笄禮辦得極好,不需要補。臣女還有事,先告退了。」
他慌了,想拉住我,又猶豫了一下,這空當間,宋雙一個錯步擋在了我身前,挑眉示意太子朝旁邊看去。
「殿下,那才是您東宮的人。」
太子順著她的目光,看到角落裡還沒走掉的曲櫻,神色沒什麼變化,看到她身上的衣裙時,臉色忽然變冷。
「這是孤專門為淮月及笄禮準備的裙子,怎麼穿在你身上?」
太子眉目冷沉,不自覺,便帶出了一國儲君的氣勢。
曲櫻無措地看他,可憐的樣子,讓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憐惜。她把之前對我和宋雙的解釋又說了一遍,末了,小聲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這就去把裙子換下來,還給姜姑娘。」
太子,「不必了。你穿過的衣服,怎麼可以再給淮月。另外,你應該對孤自稱民女。」
曲櫻意外地看著他,對面的男人沒有像以往那樣,露出心軟的神色,眼簾半合,眼尾勾出遙不可及的寒意。
她慌了,「殿下,您是,恢復記憶了?」
太子不置可否。
他說,「孤會讓人給你一筆銀子,你可以拿著回老家。若是不想回去,也可以在京城以外選一個小官嫁了,東宮的管事會為你準備嫁妝。孤的東宮不留外人。」
曲櫻眼淚又掉了下來,「殿下,我……民女當初將您從澐河岸邊救回來,您說過,不會虧待民女的。」
「若是孤當時衣著不夠華貴,你會救回去嗎?」
曲櫻頓住。
答案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