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但鳳姐心裡一動,想著話已到了這份上,林家口口聲聲說著把黛玉當親女兒看,如今也是為著親嫂子的面子狠狠地打了堂妹子的臉,黛玉本就是個心氣高的,外祖母家被編排成了這樣,她才忍不得。就是當下顧不得,日後想起來,也是個由頭,少不得要同這家離了。
誰知話說到這兒了,林徹仍是沒改主意似的,站起來,要請寶玉走,他今兒個實在是有些虛,一時竟還沒站穩,眼前略有白光,晃悠了兩下才消散。黛玉慌得問:“哥哥還說不要緊,幾時見你有這氣血不足方有的毛病。”又看了一眼葛韻婉,“雪雁,拿帖子去請太醫呢。”
寶玉也沒想到自己一句話竟能氣到林家請太醫的地步,他不知葛韻婉身子變化,只當黛玉在借題發揮,只她從前委屈了也不過是自己躲回屋裡哭,不見他而已,如今可見是氣到頭了。那話他其實說出口就知道不好,葛韻婉並非那些戲文裡香豔濃烈的傳奇,她沒有義務生得天姿國色,哪怕模樣平庸,似個尋常得不能再尋常得許了人的婦人,也同他沒半點關係。他一向愛護女孩兒,不小心以貌取人了一回,還得罪了林妹妹,悔恨不已,偏偏到了這時候又口拙,不知道怎麼賠罪才好,猶豫了半天,見林徹幾乎要攆他了方對著黛玉賭咒發誓:“林妹妹,我若是有半分唐突嫂子的心思,叫我不得好死,別的不說,我對妹妹的心意--”
“可別,”黛玉揚聲打斷他,她竟沒和以前一樣哭得不能自已,反倒有餘心餘力來反駁寶玉,“但凡你還拿我當個親戚,不是什麼阿貓阿狗的看,就說不出這樣的話來。我們家小門小戶的,是攀不得你們家的門第,但我嫂子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出來的,輪不著你來說三道四,你要說沒唐突她,可真是當我是聾子瞎子傻子。”她指著院兒門口,泣道,“原你今兒個就不該來,現在還是趕緊著回去吧。”
寶玉一腔真心付諸東流,心裡又愧又怕,竟真被雪雁一個弱質女流往外推出來幾步。妹妹是這樣的態度,林徹也放下了最後一點心,又請了一回:“賈公子這邊請。”
他們這樣小題大做,由不得人不多想,鳳姐見寶玉痴愣愣的,恐他犯了舊病,自然不敢怪他說錯話,倒是數落了一通林家的不是--知道寶玉不樂意聽,還特意沒提黛玉也胳膊肘拐在外頭,回去的路上倒也沒太犯愁,老太太固然會生氣,但林家這樣不懂事,其實頗是合王夫人的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