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點大呢,一晃也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就住在她旁邊的漱楠苑,咱們過去看看。”
漱楠苑同林馥環所居的院落一般的大小,青磚雪牆,頗有古意。院中翠竹遮映,鳥雀微鳴,幾株杏花開得分外濃烈,像鋪天蓋地的雲,更襯得竹愈翠,花愈白。庭院中央有一個鋪了卵石底與大理石邊的小水池,引院外活水而入,養了幾尾金魚,看著很是自在。院子朝南是黛玉的臥室,朝東那一排屋子給輪班的婆子丫鬟,朝西則是一棟二層小樓,掛著一塊匾,上書“攬月”二字,便是書房了。
屋子裡也是琳琅滿目,黛玉如今在孝期,用不得鮮豔顏色,然而屋裡的古玩字畫、屏風擺設一樣不少,俱是名家精品。繡娘也裁好了幾身衣裳,並幾件素銀首飾,一一給她過目。
宋氏道:“往後安心住下罷。你姐姐當年唸書時候的教習也歸家了,一時也找不到正經的女先生。且先跟著我讀書好了。只我知道你聰慧,我也不過略讀了點書,教不得你許多,到時候不許笑我。聽你父親說,你已經讀過《四書》了?”
黛玉忙自謙了幾句,連說“不敢”,她從前在家也聽父親說話,林家全族上下,無論男女,皆需讀書識字,倒與外祖母家不同。宋氏之父是當世有名的詩畫雙絕,她自己也才思敏捷,在黛玉看來,比許多男兒亦毫不遜色。她雖感激外祖母的養育之恩,卻也覺得人外有人,見了嬸孃這樣的,才知自己從前也頗是孤陋寡聞。
叔叔家的女子都頗有些傳奇經歷。尚未曾謀面的長嫂葛氏出身江門,祖父曾任兵部尚書,其父葛菁,當年因不受忠義太子招攬而惹禍上身。堂堂親王太子,竟也使出了下作手段,買通葛菁親信,與山上匪寇勾結,取了他的性命。葛韻婉自幼習武,聞訊領家丁與父親親兵夜襲匪寨,把那窮兄惡徒的頭顱割了下來為父報仇。先皇感其純孝,赦了她私動兵吏、不報而誅的罪過。雖逃過牢獄之災,葛氏原先定下的親事卻因此告吹。倒是林徵聽此義舉,心生嚮往,求了父母去葛家說親。如今葛氏隨他在晉陽,照料他的生活起居。夫唱婦隨,可謂恩愛。
這樣的女子,黛玉從前只在戲本里見過,更不提這樁婚事並非父母做主,而是林徵自己的主意。李紈、寶釵這樣連聽《木蘭從軍》都要嗤笑,說絕無可能的,不知道聽了葛氏的經歷,是不是要瞠目結舌。可是這樣的人成了自己的大嫂也沒什麼不好,她想著林徵粗糙卻溫暖的手,心裡想道:“大哥這樣的英雄豪傑,也唯有這等有膽識有氣魄的女子,才好與他相配。”
不多時,有丫鬟來報晚膳已備好。宋氏便道:“你叔叔今兒個不在,就咱們四個,論理男女不當同席,不過你們自家兄妹,今日是頭次著家,且吃一席,互相熱絡熱絡。到明日,他們也就在各自院裡,懶得來煩我了。”
黛玉從前在榮國府,和寶玉自小頑慣了,飲食起居並不刻意分席。如今聽宋氏說本家兄妹尚需避諱,不覺面上一臊,好容易掩下去,跟著宋氏一道去了她屋裡。
林徹和林徥俱已候了許久,他們同林徵長得其實很有幾分相似,但氣質神態卻截然不同。林徹從前是出了名的神童,年紀不大,卻考學多年,現下在吏部當差,言談間很是和善風趣,叫人如沐春風。林徥恐怕的確壓力不小,如一張隨時繃緊的弓弦,令人側目。
因林海去世沒多久,他兄弟二人也為人子侄,席上並不見酒,菜色也以清淡為主,黛玉要給宋氏盛飯佈菜,卻被宋氏攔著:“顯得我自己沒手似的,我知道你外祖母家那樣的高門大戶,必是守這些規矩的,只是咱們家不至於要你來服侍我吃飯,這不弄得我好似白聘這些丫頭麼?自家人,且自在些。”
一家子皆遵守食不言的古訓,倒是不緊不慢、細嚼慢嚥地用了飯,竟是先有丫鬟送上香片銅盂來,黛玉先漱口拭手,方有人捧上茶盞來,倒合了從前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