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間聽了,道:“也別隻說你姐姐,你自己衣裳顏色也好換換了。”
“我和馥姐不同。”黛玉搖頭道,“我從小也不大穿過分鮮豔的色兒,可我記著頭一回見馥姐的時候,她就穿了條大紅滾銀邊的裙子不是?”
馥環笑道:“就不興我忽然不喜歡了?”
黛玉曉得她哪裡是忽然不喜歡,多半是身份變了,不想讓人覺得自己太張揚,也因為這一出,心灰意冷進牛角尖了。只是當年連居舍都取名“暢意”的女子,如今成了這模樣,總要叫人心裡酸澀的。
姊妹倆陪宋氏用過早膳,聽說葛韻婉過來了,忙起身相迎。韻婉如今身子漸重,步伐卻還輕盈穩健,她先給宋氏問了安,又叫懷楓取了一會兒給錢姑娘備好的禮來給宋氏看:“想著錢家老太太、太太都要來,說不準也要給我們家妹妹見面禮,我一個小輩,不能越過她們去。太太看看這樣還行?是不是有些寒酸了?”
“先這樣吧,
我也是不知道錢家人日常來往的數,禮都讓錦書備了兩份,到時候斟酌著添減便是了。”宋氏又道,“她家這個孫女,錢老太爺頗為倚重,當男兒教養的,唸書上學的,比咱們家要看重。我這兒有一方徽硯,成色不錯,你單子上添上去。”
韻婉應了,謝過婆婆,道:“以後有姐妹陪著玉兒唸書,也好作伴了。等過了年,是該請個先生回來了。玉兒當年開蒙的先生也是正兒八經的進士出身,現在年紀大了,也只好請個有學問的女先生回來。只是如今所謂的女先生,教的多是什麼《女則》、《女訓》,別的也罷了,錢家老太爺恐怕是不要孫女兒學這個的。”
宋氏也正愁這個,道:“你說的很是,婦德婦容婦言婦功之類,在家長輩指點指點也罷了,開個學堂教家裡女孩兒成日裡背這些,也是閒得慌,有這功夫還不如聽場戲耍耍呢。前幾天忠勇侯夫人還說這個來,叫我給攔回去了,只如今京裡像是都只有這樣的女先生,難辦得很。”
韻婉心直口快:“虧得是太太攔回去了,忠勇侯夫人如今越發不上道了,她所謂的‘學堂’哪裡是上學呢,請的那個女先生我留心過,也就只會背背《列女傳》了,連講都講不出個所以然來。我看啊,她多半是做媒做上癮了,吃到甜頭了,自己家沒姑娘,所以打別的算盤了。”
“這話也不能亂說。”宋氏叫她收聲,卻也沒反駁,只叫丫鬟出去看看錢家人來了沒有,“叫門房的和園子裡的人把路上的冰都清仔細了。”馥環笑道:“這話打我來了就聽到你說了三遍了,哪兒有那麼多冰要清呢。”
“不說不行,”宋氏笑嘆道,“錢老太爺從太醫院退下了,他家老爺又去的早,孤兒寡母的,以後日子只怕不容易。其實是咱家看上他家的醫術,巴巴地請過來,以後家裡人有個什麼頭痛腦熱的,不用措手不及,他老人家精通調養支書,你們姐妹兩個本來就有不足之症,你嫂子年後也要生產,有他家在,心裡有底。就怕有不長眼的下人,把他們家怠慢、耽誤了。可不得多吩咐、多囑咐兩句,叫他們心裡有數?”
韻婉也很是贊同:“可不是,人都是看菜下碟的,平時再怎麼約束,也有看不到的時候看不見的地兒。只能日常多敲打敲打,讓他們曉得輕重了。”
黛玉記在心裡,很是感慨。錢家老太爺在太醫院幹了一輩子,原也是能置辦個宅子的,只是他們兩個老人家,帶著兒媳、孫女,算不上大富大貴,僱不起守衛看家護院,若真是有什麼歹人,實在難以應對。林家上下誠心邀請他們來住,卻也怕下人輕慢。只是說再多遍,也及不上這些日常瑣碎的關照顯得重視。
說話間,婆子來報:“太太,門房那兒傳了話來,錢老太太已經快到二門了。”
“好。”宋氏應了聲,扶著文杏的手站起來,道,“走,咱們接接他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