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微微地點了點頭。
他們本以為黛玉要大哭一場,誰知她只是紅了眼眶,轉眼便擦去了,強笑道:“嬸孃說,你們出去送一趟太子,送了這麼久,菜都要涼了,讓人另外上些菜,我正打算叫錦荷姐姐去說一聲呢,叔叔快進去,你們不在,幾梔還好,錢老太醫可無聊得緊。”
林徵輕聲道:“你們先進去,裡頭悶,我陪妹妹吹吹風。”
也沒幾天就要入夏了,此時廊間的風正是怡人,林滹也聽妻子說過,黛玉其實在家裡最信賴的就是大哥,便道:“好,你們兄妹說說話。”帶著林徹和林徥先進去了。林徹頻頻回首,衝黛玉作揖求饒,惹得黛玉又笑起來:“二哥在做什麼呢?”
“他說錯了話,哄你高興呢。”
其實黛玉問這句,只是在笑話二哥罷了,聽得林徵一本正經地解釋,反而更好笑了:“他說錯了什麼話?”
“說你外祖母家要出傷心事那句,其實他是瞎猜的,要出事的不是你外祖母家,不過同他家太近了,同氣連枝,免不得要因此也傷了元氣的。”林徵看了看黛玉的臉色,道,“那是你外祖母家,他沒把握的事情就胡亂說
,還拿你外祖母家說,是該打的。”
黛玉卻苦笑道:“大哥何必安慰我?我自己早知道的,我外祖母家早晚會出事的,就看人家願意拖多久才辦他們罷了。”她從把那本賬本交出去就心知肚明,榮國府如今是外強中乾了,為了撐著面上的榮光,裡頭不知幹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所謂大官大貪,小官小貪,外祖母家可是連掃地的老媽子都想著偷偷拿點好處的,要指望上頭乾乾淨淨的?那不可能。況且,正如宋氏當年所說,外祖母一家對薛蟠的態度已經證明了這家的家風了,覺得殺人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反正家裡有本事給你抹平了,反而是耽擱了寶釵選秀更值得頭疼?哪怕是二舅舅這樣正經的讀書人,都沒真正管教管教薛蟠。那可不是她們女孩子在自己院裡跟誰好,不跟誰好的小事情,那是活生生的一條人命呢。外祖母家上下都是如此,出事真不過是早晚罷了。況那賬本子上,林海的字跡清清楚楚,甄應嘉那些事兒,榮國府也沒少摻和。甄應嘉算計到林海頭上的時候,甄家的老親賈家,可曾有人想起這是他們自家的姑老爺,去幫他說個情?那怕只是來和稀泥呢!
林徵看了看她的表情,道:“看來風還是大,吹得你眼睛都紅了。”
黛玉便道:“大哥何必笑話我,再怎麼說,外祖母疼我是真的,我現如今替她哭一哭,免得到時候她若是來問我什麼,我什麼都做不到,心裡更愧疚。”
林徵倒是沒想到她會這麼拎得清,一時也有些理解母親說的“馥丫頭外強內軟,玉丫頭外柔內剛,她們姐妹裡,我擔心玉丫頭的身體,但只要咱們家不倒,玉丫頭知道有人疼她,就是遇到了什麼事,都敢自己想通的”,這個“敢”字,卻已經道盡了黛玉心形了。
“史太君是老封君了,陛下會看她面子的。”林徵安慰道,“你也不必太難過,月滿則虧,都是輪迴罷了。”
黛玉正要說什麼,眼見著錦荷小跑過來,同她說:“姑娘,廚房裡的湯灶上正燉著魚膠烏雞湯,怕是不夠位子蒸荷葉飯,要不我讓他們辛苦辛苦,搬點東西到咱們小廚房去做?”她便對林徵道:“大哥進去吧,我都聽見昭昭在哭了,今兒個是她的好日子,你做父親的還不進去哄哄她呢。”她頓了頓,鼻頭泛酸地道,“一個父親和女兒待在一起的時間也沒幾年的。”
林徵知道她是想起自己的父親來了,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見她已經轉過頭去又同錦荷商量起菜色來了,只得道:“已經很豐盛了,不必再讓他們那麼辛苦了,就咱們自己一家子人,做幾道你們喜歡吃的罷。”
黛玉笑著應了一聲,林徵又看了她一會兒,才進廳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