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理黛玉自然也懂,然她平素也不愛去張羅人情世故。像忠勇侯夫人那樣日日擺宴的,也不知哪來的精力,故而不甚在意。但是葛韻婉後頭這話,倒是叫她疑惑了:“緣何不打緊呢?”
“你強過了別人,就算不經營,也不會有人說你不懂事,只會說你果真直率。”她旁顧左右而言他。若是黛玉真當了王妃,如今交際的這些命婦,自然也只有巴結她的份兒,她費勁心事地記住,也沒什麼大用場。
黛玉卻聽成了別的意思:“也是,文人向來自高,二哥這樣的脾氣,也沒見他巴結誰討好誰,還能被供著,也是說明了有能者方可傲吧。”
“這麼說也行。”韻婉陪著她把名單排好,又看看天色,“可要留在這兒用晚膳?今兒個母親那裡吃素,怕咱們吃不習慣,說了自己院兒裡吃。”
黛玉笑道:“我曉得的,雪雁她們燉了湯呢,我來時就在冒香氣了,不回去,她們有的嘮叨。一會兒我讓人送些給嫂子來。”
她院兒裡的丫頭手藝確實不賴,一碗湯的事兒,韻婉也不同她客氣,叫了兩個婆子來,讓她們去抬著軟轎子送黛玉回去,又對霜通道:“燈點亮些,天已經暗下來了,有兩個燈看著才好。”
黛玉笑著謝過她,自回漱楠苑去了。
一到院門口,守門的婆子說三爺來了,才知道林徥在自己的院子裡待了半下午,唬得她忙問:“你們怎麼不去叫我呢?”婆子道:“三爺說來姑娘這兒,不肯讓我們去叫姑娘,就在攬月樓裡坐著,雪雁姑娘伺候著茶點呢。”
她急忙去了攬月樓,卻見林徥伏在桌上,半點沒動攬月樓裡的東西,自己帶了筆墨書籍,仍是一番勤奮光景。
“三哥怎麼不讓人去叫我?弄得我這裡怠慢了哥哥。”她嗔怪道。
林徥方從書裡抬頭,愕然道:“都這個點了?”又笑道,“我來妹妹院子裡躲一躲。雪棗她們煩人得緊。”
雪棗是他屋裡的大丫頭,黛玉也是熟的,活脫脫又一個襲人,愛規勸主子的毛病也是一樣的,先頭林徥要溫書,她帶著屋裡的丫頭們天天勸著爺要勤奮,等發現太太、二爺他們都在擔心三爺的心態,又著了慌,偏她們也沒讀過什麼書,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成天愁雲慘淡的,林徥本來就緊張,看著她們的臉,也覺得壓力陡增,今兒個實在是憋不住,到妹妹院子裡來躲了一會兒清閒——若非馥環院子鎖了,他原想去那兒的。不過黛玉這兒倒也還好,丫頭婆子們都聽話安靜得緊。
黛玉聽他解釋清楚了,又好氣又好笑,然雪棗她們也是一片好心,且一心為主,惜得是見識也侷限此了,換做是她,也不知道要怎麼“開解”這些丫頭的好,便笑道:“三哥若是這麼著,便來攬月溫書好了。橫豎我常在房裡,便是到書房來,也不說話的。”
“如此最好了,”林徥鬆了一口氣,“二哥書房裡太熱鬧了,我也不能同他說,你弟弟還沒考上,你且收斂些——不怕妹妹笑話,我簡直看到二哥寫文章、寫詩就覺得嚇得慌。”
黛玉自己是不認在人下的,不過林徥這心態也好解的很,她知這事越勸,他越要介意的,便笑道:“到了飯點兒了,三哥索性在這兒用了膳回去。”
林徥剛要答應,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雪雁:“我屋裡有人來催我沒?”
雪雁笑道:“雪棗姐姐叫人來問過兩次,算不得催——便是催了,反正三爺都在這兒待了一下午了,何必再介意一頓飯的功夫呢。”
林徥嘆了口氣,道:“回去又要難過了。”倒也留下來,吃了頓飯才告辭。
黛玉叫去送湯給韻婉的丫頭綠蝶剛好也回來了,一進門就被王嬤嬤叫著問:“你問清楚了?”
綠蝶回道:“問清楚了,大奶奶屋裡的人說,是有這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