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兒,他真的做出過可怕的聯想。多年來,後宮各位妃嬪們都給皇帝進過湯藥,有的是純粹補身體的,有的就有虎狼之效了,法不責眾,況一時也難以細辨,故而當年的事,皇帝也沒追究,只從那以後小心謹慎,並命皇后徹查宮中違禁藥物,倒是揪出了以賢德妃為首的許多人來。不管是誰都覺得,皇后當年嫁給皇帝數十年都無子嗣,時任忠平王的皇帝才喪氣地放棄了嫡子的念想,允許庶子出生,皇后已經板上釘釘地不能生育龍嗣了,這進藥得子的事兒,她自然犯不著做。可是,誰說的準呢?
他其實一種有一種隱隱約約的念頭,林妃當年最為受寵,又有他這個長子傍身,宮裡的娘娘們都恨她恨得牙癢癢,可是她一病去了,誰是最得益的呢?他也知道這種猜想毫無依據,甚至殺人誅心,有時候想想,自己這多疑的性子,還真是太上皇的親孫子,上皇晚年因為多疑,弄出了多少事端,史書上可好好地記了一筆呢,他一直把這教訓刻在心裡,故而誰都沒有告訴,只默默叮囑妻子留個心眼罷了。
好在黛玉是真的對後宮那些爭寵和暗鬥沒有興趣,如今得了太子的囑咐,就更樂得遠離了。況她蕙質蘭心,也看得出來皇后也是個不交心的人,對她雖好,卻是客氣為主,她便也禮貌和氣地應對著,沒有什麼心理負擔。
倒是劉遇,明明忙得腳不沾地,還要按時去德壽宮晨昏定省,太后喜怒不定,他常常要吃閉門羹,也不在意,進去了給太后讀書說笑,逗一會兒樂才走。自上皇去世後,德壽宮的太妃娘娘們也沒有了昔日的光彩,尤其是之前給過皇后難堪的,如今都自覺地縮起腦袋來過日子,連當年最受寵愛的忠順王都不常進宮請安了。皇上畢竟政務繁忙,也難顧及這邊,皇子們要麼年紀太小,要麼出宮分府了,劉遇每每過來,也算是替皇帝盡孝。只是宮裡上上下下,連太妃們都要嘀咕,太子殿下究竟圖什麼?倒不是不信他孝順,只是說到底,帝王家的情分,也就那樣了。太妃們寧願信他與他舅舅——如今也是岳家——的情誼,也不覺得自己同他能有多少情面可講。太后雖有痴病,待清醒的時候,又不免要琢磨琢磨這個孫兒的用意。等自以為琢磨透了,便越發地抗拒他來了。但是深宮大院又有什麼意思呢?有資格住在德壽宮的太妃們都是老面孔了,幾十年勾心鬥角下來,誰都清楚誰。太上皇駕崩後,皇后是越發懶得裝樣子了,但說白了,太后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雖是上皇駕崩後,她們沒有了爭鬥的理由,可對那些人的厭惡並不會因此減少半分,反而是連寬容大氣的樣子也懶得做了,橫豎人人都以為她瘋了,藉此出了不少氣。只是等出完了氣,又索然無味,也只有劉遇來的時候,給她講講宮外的事,讀讀閒書,勉強有幾分樂趣。故而她是又怕又盼,自己也矛盾得很。
幸好劉遇新娶的太子妃十分怕她,卻要時常跟著劉遇一起來給她請安,她看著這個小小年紀就得到了全天下女人求之不得的東西的女孩兒在她面前瑟瑟發抖的樣子,一面有些得意,一面又不免要感嘆歲月不饒人。
太子妃雖膽小,卻不是那些人家培養出來專門往宮裡送的無趣的性子。有時書社裡話本實在太粗糙,或是故事她不喜歡,黛玉還能現場
照著她的意思改一改,行文還有點玄機客的意思,據她自己說,是玄機客教過她寫文章的緣故。
玄機客本就是林家的門生,太后也不疑有他,只道:“孰湖一向愛玩愛鬧的,怪不得娶了這麼個媳婦兒,但他是一國儲君,關係重大,你可不能由著他的性子胡來,更不能陪著他貪玩躲閒,若是耽誤了國事,哀家可饒不了你。”
這種話誰聽了都不好受,只是劉遇早提醒過:“皇祖母年紀大了,她說什麼話,你聽著就是了,倒也不必辯解,橫豎解釋了她也不信,自己心裡有數就行了。”黛玉也只得左耳進,右耳出,繼續替她唸書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