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了,萬一娶個脾氣火爆的,她的日子可想而知。偏她像是還不知道自己要面臨什麼似的,一團天真,就越發顯得可憐可愛了。薛姨媽和寶釵都是良善人,但只在事不關己的時候良善,說到底,寶釵的心性還是偏冷的,柳湘蓮好歹救了他哥哥的命,這就跟著道士出家了,不知所蹤,在她心裡,也沒有犒賞夥計們重要。以後香菱委屈了,她大約也是不會替她出頭的。
也是,平兒心裡想,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哪是抬了身份就真是半個主子了?說到底,還是可以隨意買賣、送人的奴才,還指望主子怎麼寬厚相待呢?送走了寶釵她們兩個,自己找了沒人的地方抹了把眼淚,才敢回鳳姐身邊應答著。
太上皇喪事期間, 宋氏身上有誥命,黛玉身上有封號, 都得入朝隨駕,韻婉請了馥環出來打點家事, 黛玉有時候從皇后那兒回來, 閒著沒事, 便坐去暢意居, 看馥環怎麼跟各路管事、婆子們打交道的。她本就天資聰穎,只略略看了一會兒,便立刻瞧出了馥環和宋氏的不同之處來。宋氏畢竟是當家已久的太太, 經驗老到,也沒人敢輕易糊弄她, 她手底下的管事們早知道了她的行事風格, 有時候不用說,就知道該怎麼辦, 她也敢放手讓底下人自己拿些主意, 凡事拿個大方向。馥環因為年輕,還在立威的階段, 過問的就比嬸嬸詳細得多,但要是覺得哪些人可用後,她也會給機會讓他們自己安排, 看看效果。
黛玉其實自來了叔叔家就一直學著理家,雖則宋氏、韻婉都對她讚不絕口,不過她自以為還在幫忙的階段, 如今家裡的大事,比如上回林滹過壽,還是要靠嬸孃主持大局。最近看了馥環理家,她也明白,自己比起嬸孃、姐姐來其實也不差什麼,就是缺經驗同威望,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事,慢慢積累罷了。不過馥環到底比她長了快十歲,趁著這個機會,教了她不少小技巧,比如哪些賬過了哪些範圍就必有水分,怎麼估摸某件事的開銷等。
“同一樣東西,什麼樣的價格都有,比如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鴿子蛋,尋常百姓人家遇到什麼事,也能花十幾銅板買幾個煮給家裡人補身子,但再往上的人家,採買的能買到一兩銀子一個的,有的呢,是那鴿子稀罕,用人參、冬蟲夏草之類的東西喂出來的鴿子下的蛋,有的呢,就是底下人欺負主子不懂了。”馥環皺著眉說了聲,“其實那稀罕鴿子下出來的鴿子蛋,也就那樣,我原先在東平郡王府吃上過一回,說是那廚子自己養了幾十只鴿子,從小拿藥材喂大的,吃的比鳳凰還好,下的鴿子蛋尤其滋補。當時席上人都說‘果真與別家的不同’,恨不得誇出花兒來,我也不敢說什麼,實際上,我還真吃不出來和平時的有什麼不一樣的。也不知道東平王是不是被廚子糊弄了,還是我天生沒那個命,嘗不出東西的好來。”
黛玉“噗嗤”一聲笑了,馥環雖不是出身頂級富貴的人家,但也是官宦小姐,自小錦衣玉食地養大的,舌頭刁得很,她說吃不出差別來,那可能就真沒有什麼區別了:“我原先在榮國府的時候,我外祖母也極講究吃喝,一兩銀子的鴿子蛋,據她說確實是有的,不過平常誰吃那個,我過個生日,攏共花了十幾兩銀子請大家吃酒樂了一回,要那麼算,只能吃十幾個鴿子蛋了。”
馥環笑道:“吃的哪裡是鴿子蛋呢,那都是吃的面子、排場,富貴的時候怎麼奢華、怎麼複雜怎麼來,都說是越講究,越看得出這個人家的底蘊,越容易維繫下去。但我冷眼看著,還真沒幾個奢靡無度的人家因為會花錢變得更長久了?且等著看吧,小貔貅這下要給他們好果子吃了。”
黛玉猜到她說的“小貔貅”,說的約莫是劉遇。其實當今聖上與太子算不上小氣,都是皇家出來的天家貴胄,就是再節儉,也是成群結隊的宮人跟著伺候大的,是底下人想象不到的精細了,只是和太上皇比起來,他們就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