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妃原想著夏家的萬貫家財,但聽兒媳抱怨“日後別人家帶著媳婦姑娘,都知書達理、溫雅嫻靜的,咱們家領個商賈出身的媳婦,還為著她把林學士的侄女兒休回去,到時候誰還記得林女無子的事兒,全是說咱們圖財的。她若是個好的也值了,主動追著放哥兒喊嫁的人品,要還是商賈家的做派,老王爺的臉面恐怕都要被她糟蹋了”,也回過味來,覺得這門親事不甚體面。夏金桂這樣的出身,真進了王府,當妾也不算委屈,真三媒六聘迎進來當正室,即便不是元妻,也夠丟人了。想著夏家家主沒了,不過一個寡婦當家,料也好打發,便存了威壓的心思去說。
可真些話一開始就回了夏家也罷了,如今跟林女也和離了,和夏家的親事也有頭有尾人盡皆知了,他們想再貶妻為妾,夏家母女也不甘吶?擱尋常人家,大不了不結這門親了,但夏氏母女豈是等閒之輩?詩書禮教一概不論的,只曉得到手的乘龍快婿要廢了,鬧將起來,止口不提做妾的事兒,只說南安王府欺人太甚,翻臉不認人,他家好好的黃花閨女,若是被悔婚,這名頭擔起來,還不如一家子去南安王府門口一頭撞死,也讓京兆府尹來評個是非。雲放這回的病,多半是他們氣的。
馬亭在酒席上聽了一下午,弄明白了來龍去脈,樂不可支,回頭見著劉遇就說給了他聽。劉遇也笑:“這倒是個暢快的事兒。”後來又覺得此時固然可喜,若舅父家幸災樂禍的名聲出去了,與馥環也沒什好處,才避開不提。
如今舊話重談,他也掩不住那一分快活:“等著看這戲怎麼收場呢。”
再想裝作事不關己雲淡風輕,這事聽著也暢快,林徥咧嘴笑道:“夏家也是不懂。南安郡王府虧空甚多,就等著夏家的銀錢續命呢。就是嘴硬,也硬不了幾天,現下這般,若是鬧翻了,他們為了面子,反倒不容易收場。”
“是馥姐說的虧空?你們家的姊妹,理家掌財的本事我是服氣的,既然馥姐都這麼說了,雲家這空的恐怕比咱們猜的還要嚴重幾分,不過話說回來,他們都有這麼大的缺了,皇祖父大壽,也敢送那樣大的禮。”最近上皇聖壽的禮單基本羅列出來,各家大顯神通,尤其是原先他的舊部,更是絞盡腦汁,投其所好,一擲千金,拿出了不少令人咋舌的好東西。
聽到他誇自家的女孩兒,林滹不免想到黛玉,說話間頗是斟酌語氣:“他們這樣的人家,興旺了幾十年,庫房裡的積累豈是尋常人家能比的?就算比不得往昔,親戚朋友間的往來也不曾馬虎過,哪能一下子見了頹勢。”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也好,他們繼續這樣大手大腳地罷,才有戲看。”劉遇又喝了兩盅酒,看了看天色,“二表哥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呢,不等他了,我趕著天還沒黑透回去了。”
林滹知他明日要上朝、上學,也不強留他,忙命人點燈備馬,要親自送他到門口。
劉遇笑著攔下他:“舅舅何必這樣小心?”見他一臉迷惑,遂解釋道,“我從小來舅舅府上玩到大,如今表妹見不著,尚算尋常,大嫂子身子不同以往,不樂意出來見人,我也曉得。但是連舅母同馥姐都不同我打個招呼來,是怕我想起表妹來?我家裡是龍潭虎穴,還是我是虎豹財狼,舅舅至於這樣?”
他話說得直白,林滹登時白了臉,隔了半晌,才過神來道:“一筆寫不出兩個林字,無論有沒有侄女兒,姑蘇林氏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怎麼都是要唯王爺馬首是瞻,何必又添上侄女兒呢?”
“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比舅母看的那幾個差在哪兒?”劉遇冷笑著問。
大約是差在那深宮後院,當真是龍潭虎穴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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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遇自幼由他父皇親自教養, 學的是正宗的帝王心術, 雖說面上溫謙恭良,心裡未嘗不是已經把這天下看做自己的囊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