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下午,“原來太太發月錢的時候,是讓幾個管事婆子做好了給她的,雖說那幾個嬤嬤如今也年紀大了,咱們家現在的管事也不差,妹妹不若學太太當年的法子。”
這倒也不是沒想過,只是黛玉和馥環有同樣的顧忌,如今她管著後宅,乃是嬸子讓她練練手,不想她嫁出去後露怯,但日後林家的管家大權還是要交給未來的主母的,她把管事的人安排好了算怎麼回事呢?因而半是撒嬌半是認真地道:“既是這麼著,嫂子要是覺得身子有餘裕,咱們去看看管事的們?”
韻婉看了她一眼,倒是笑了起來:“你同馥丫頭這樣的性子,又何必這麼小心呢?即便這個孩子生了,我的興趣也不在這些事上啊。”也許有人嫁入勳貴世家,便愛把內闈大權拿在手裡,天□□權勢也好、想從中中飽私囊也好,都是她們的天性。而在她看來,這些遠不若錢也好,權也好,都抵不過站在練兵場那一刻的安心——她曾一無所有,靠手中的兵刃殺出了一條生路,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不敢再放下。幸運的是公婆丈夫都不是迂腐之人,由著她選了這條在世人看來可謂驚世駭俗的路。可是林徵身邊的生活再清苦,哪怕只是幫丈夫擦槍洗衣,在她眼裡都勝過京城裡榮華富貴下的暗流湧動。兩個小姑的擔憂她當然明瞭,但實在是不知她們的小心從何而起:“便是你們替我小心了,又當如何?現如今太太還在,而日後,你當咱們家是那些只靠著祖蔭,所以非得闔族而居,才顯得出高門大戶氣勢的人家?別的不提,你二哥的本事在那兒,過個幾年,不管他外遷不外遷,總要出去分府的,咱們家公賬私賬,都不可能像你見過的那幾家一樣的。”
黛玉一怔,也是立刻想明白了,心道:“怪道三哥這樣勤奮不敢鬆懈,二哥這樣眼睛瞧得到的前程,恐怕叔叔嬸子一去了就要分家的,若到時候他還無個一官半職的,哪怕家裡分了他名正言順該得的那份,在人眼裡豈不是還是成了要仰仗兄長過日子的人?”又想,“叔叔家和外祖母家確有不同,大嫂子肯和我這麼說,是當真推心置腹了。”然又想,“便是此般又能如何呢?我好容易得了這樣願意交心的嬸子嫂嫂,卻也沒幾年就要到別家去了。”自以為苦,竟落下幾滴淚來。只這心思不好與別人說,只好忍住,謝過嫂子,並道:“我去跟姐姐說,叫她放寬了心。”
“馥丫頭原先也是個自在灑脫人,困在雲家這幾年,都對不起她院子外頭的‘暢意’兩個字了。”韻婉說到這裡,倒有些沉默了。當年馥環出嫁時,雖是皇妃指婚,雲放這個人也是林滹仔細考量過的,但是幾年的光景,就把一個肆意的姑娘磨成了這樣的脾性。黛玉的性格比馥環還要細裡帶剛,而皇宮,是個比南安王府更泯滅性子的地方。馥環尚有機會和離歸家,而黛玉若是真進了永寧王府
唯一好點的,大約就是,劉遇比起雲放來,多出了不少擔當和能力吧。
見韻婉起身要走,黛玉忙走過來攙扶:“我陪嫂子回去。”卻見韻婉行動自如,甚至比她還靈健幾分,遂笑道:“是我看弱了嫂嫂。”不管是先前怕她介意時的束手束腳,還是此刻。
韻婉卻搭上了她的手,輕聲說了聲:“若是不願,早些和永寧王說吧。他雖一向自我,卻也不是聽不進話強人所難的人。”林滹夫婦反而不能表示拒絕——對於劉遇而言,這意味著舅父的不臣服,但若是黛玉自己提出來,他總該聽一聽。
這種事不是沒有徵兆,叔叔忽然停下相看京裡少年郎的行動、家裡其他人的閃爍其詞、劉遇登門時嬸子兄長莫名其妙的態度但敢明白說出來的,果然也只有大嫂子了。黛玉先是一怔,臉漲的通紅,但是腦子“哄”一聲炸成白光後,卻又迅速地恢復了清明,開始思索起來。
大嫂子的口氣,和當年在榮國府時鳳姐說的玩笑話可不是一個意思,而這句話,也讓她這幾月心裡隱隱約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