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道:“你妹妹心裡頭敞亮,你不說她也知道,說給她聽也無妨的。”
黛玉本以為嫂嫂要說什麼馥姐同姐夫兩情相悅之類的話,誰知葛韻婉隨即笑道:“我料想妹妹也是冰雪聰明的,馥丫頭其實也不是想不到,只是也病急亂投醫了,太太要她和離了出來,是要保她的意思,但不代表她在那邊,永寧王就真能看著小時候一起玩的一點情誼放過她婆婆家啊。都什麼時候了,異姓王本來就不該有了,前朝雲南王之禍,說到底是根魚刺,卡在皇上喉嚨裡呢。南安府如今當家的就是輔國公,卻還自稱王府,鎮南軍說穿了早跟他們家沒關係了,卻還不肯放手,要把自己家的門客往裡頭塞。偏堂堂王師,只在他們家手上吃過敗仗。要動他們家的哪裡是永寧王,分明是當今陛下,永寧王不過是打頭陣的,就算退一步講,真是他全權負責,咱們家的這點情面也不夠的。再說了,這也不是能看情面的事兒。”
這些道理當然黛玉不至於不懂,但是原在外祖母家,甚至林海家,這些事兒都不該給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女孩兒來議論的,她不必懂,甚至懂了也不能說懂,更何況,越是懂得多了,就越是心驚膽寒,偏旁人如寶玉等,還要嬉笑說反正短不了咱們的,長久下來,也本能地忘記去想這些事了。
“這件事,我們是這樣想,但馥姐和我們立場不同,想的自然也不同,現在還沒到說一定是她錯了的地步呢。再者說,馥姐也不定是不懂,只是不想懂罷了。”她想了想,還是替馥環說了句話。
“剛開始我還擔心過她和馥丫頭要處不好呢,”宋氏指著她笑道,“後來發現是我多慮了,我們家兩個閨女,只要合了眼緣,互相看對方什麼都好,好像那些小脾氣都沒有了似的。”
“是好事。”葛韻婉含笑道,“太太嘴上再不饒人,馥丫頭也一輩子是咱們家的姑奶奶,沒說一定要自家人就什麼事都幫,但是姐妹和氣,其實再好不過了。”
宋氏亦笑道:“算了,反正這倆丫頭都是有主意的,誰也不會聽誰的話就變主意,好就好吧。”
幾個人正說著話,林徥的乳母張嬤嬤送完了中秋的禮過來回話,黛玉往邊上挪了個位兒讓她,張嬤嬤推辭不成,只得坐下,先一一地回了各家說的話,又道:“玉姑娘的外祖母也在家,讓玉姑娘中秋有時間去她家玩呢。”
黛玉方才聽葛韻婉說馥環中秋祭拜父母一事,知林家的規矩,自己說要祭林海、賈敏也定是會應的,忙道:“別的時日也罷了,中秋要過節呢,大哥大嫂子難得在家,馥姐還不知道回不回,我怎麼好出去。再說祖母家到了那時節,必定是連東府上惜春妹妹的兄嫂侄兒都要去的,本來就夠鳳姐姐忙的了,我也不便打擾。”
“那家是長輩,應當沒有禮過來我們這兒。”葛韻婉道,“張嬤嬤回頭受累,叫你兒媳婦跑一趟他們家,就說我們大奶奶說了,史太君要是想我們姑娘去她們家玩,回頭找個正經做客的日子,按著正經排場來請,我們家姑娘也按著正經拜訪長輩的規矩去,問問老太君答應不答應。”
黛玉聽她這意思,是在責備賈母不懂規矩,以一個後生晚輩的說法,這種口氣其實十分無禮,但其實細細想來,她的話又似乎說的有些道理。然賈母一向活得鮮花緊簇,周圍人只有奉承的,要她同自己的外孫女兒擺排場,黛玉想得到回頭那邊的主子奴才要怎麼議論自己和大嫂子。
宋氏亦道:“你這樣子說,其實不大妥當。我曉得你給我同老爺出氣呢,但將來這個家還是要你當的,你現在落了這樣的名聲下去也不好。”
黛玉一想,便明白了“給我同老爺出氣”的意思。賈母這樣隨意地待她,彷彿她還是養在榮國府裡無所依靠的孤女,卻不想現在她已經是叔叔家的姑娘了,叔叔嬸嬸養著自己,情同父母,賈母時時找個下人就要來接她,拿叔叔、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