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時,太監來報,時辰到了,上皇便起駕去前庭,接受群臣與藩屬國使臣的朝賀。他也是太久沒有坐到金鑾殿上了,一時也是感嘆萬千,被扶下玉階時,甚至覺得腳底輕飄飄的,有種不切實的暈乎感。
劉遇覺得有些燥熱。
這可能是這個王朝最盛大的慶典了,先前父皇登基的時候,似乎都沒有這樣大的排場。大殿里人來人往,滿耳朵裡都是咿咿呀呀的樂聲,滿眼望去,都是烏泱泱的人頭。今年忠順王喪妻,沒了插科打諢的興致,太上皇如今還活著的兒子裡,便沒有能討他歡喜的了。
也只有宴會的主人不用斟酌著詞句小心說話,才會對這樣的觥籌交錯興趣盎然吧。劉遇低著頭盤算著兩日後啟程去木蘭的安排,把每個人員、每個環節都過了一遍後,總算鬆了一口氣。見皇叔們又向上皇敬過一輪酒,連忙起身,領著弟弟、堂兄弟們,也去說了不少吉利話兒,才敢出去透透氣。
沿著廊道走了沒幾步,就遇到了林徵。
“我從不知道御前侍衛真需要像個侍衛一樣巡邏站崗。”看他不似在當值,劉遇才敢同他玩笑。
林徵道:“這樣的大日子,怎麼小心都不為過。這邊風大,王爺怎麼不多穿件衣裳。”
劉遇笑道:“我在裡面吃酒聽戲,你在外頭吹風值夜,怎麼反倒是你來關心我了。不過大表哥能者多勞,往後也需得你多費心了。”
林家人一直謹慎,對君臣之別分得清清楚楚,這聲“大表哥”雖熨帖,林徵也只是躬身行了個禮:“職責所在。”起來後還不動聲色地替他擋住了風口。
劉遇自是注意到了:“行了,沒那麼嬌氣。你在給父皇跑腿吧,快去吧,別耽擱了事兒,我這就回去了。對了,今天一整天沒怎麼見著二表哥,你回去要是遇到了他,幫我問問,就說我好奇的很,出了什麼事,讓他少出了這麼多風頭。”
林徵應了一聲。
劉遇返身折回大殿,把湯婆子遞給宮女,又接過熱酒飲了一口,忽然覺得不對勁,招來內侍輕聲問道:“承恩侯臉色怎麼不太好?”
“想是擔心皇后娘娘吧。”內侍解釋道,“皇后娘娘鳳體欠佳,方才離席了。”
這實在不像。皇后一貫不討太上皇、皇太后的喜歡,不過她雖“性子木訥、笨嘴拙舌”,但行事卻一向挑不出錯處的,別說今天這樣大的日子,就是往常真的病了,也沒見她失過禮數。
不過劉遇卻懂的,她不過是壓抑了多年,如今終於見著轉機,這種做慣了的日常就忽然覺得累了——不止皇后,連他都有這樣的感覺。反正,成王敗寇,木蘭就見分曉了。便是一不留神敗了,日後為階下囚甚至刀下鬼,也不用在這裡假意奉承了。更何況······他看了眼在皇上身邊服侍的賢德妃——皇后今天還有足夠的理由不舒服。
“皇兄,我母妃呢?”四皇子由內臣帶著湊過來,小心翼翼地問。這樣的場合,後宮嬪妃們自是沒有資格出席的。宮裡的嬤嬤教過他規矩,他也不是不懂,只是見到了賈貴妃,便奇怪得很。他也知道不該隨便亂說話,只好來問最信賴的大哥。
二皇子微不可耐地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又迅速地低下頭去。
“遷兒困了嗎?”劉遇抱起四皇子,“也是,時辰不早了,我去問問皇祖父,你們年紀小的,是不是先回去得好。”
太上皇也不需要幾個年幼的孫兒逗趣,倒是欣然應允:“你可別跑,過來陪朕多喝幾盅。”
“孫兒還等著討皇祖父的賞呢。”劉遇一口應下,叫了人來送四皇子回去,“還有皇叔們家的堂弟,年紀小的,就直接回去罷,長身子呢,挨不得困。你安排好,送到家裡頭,少不得你的賞賜。”
太上皇指著他對皇帝道:“可了不得了,皇帝你瞧瞧,你兒子當著你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