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會兒話,琥珀才敢道:“林太太派了車來接林姑娘了。”
賈母道:“你還要回家去立規矩的罷?快回去罷,不然嬤嬤們計較起來,你又要被說。”
黛玉依依不捨,又同她說了會兒話,才家去了。
王夫人等送走黛玉,又回來賈母這裡,賈母見天色不早,便對妙玉道:“如今她們都不在園子裡,腰門也關著,進出也不便。你在這裡吃了素齋,先在她們外院住一晚罷。”妙玉道:“我晚上是不吃東西的,老太太不必勞心。那腰門關不關的,與我關係也不大,我在別處也睡不慣,還回櫳翠庵去。”
不多時黛玉請的太醫也上門來,賈政忙親自請進屋裡來,給賈母看過脈,開了方子,和幾梔的也無多少出入,更是把賈政拉至無人處,悄聲道:“先準備著吧。”賈政知病難醫,心下大戚,痛哭了一場,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擦乾了眼淚,裝作沒事人一樣,在賈母面前日夜侍疾罷了。
自黛玉來時, 寶釵的一顆心便懸著,生怕寶玉又犯了病, 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自己面子上無光事小, 這一大家子的性命前程事大, 好在興許是賈母病重, 寶玉也無心多想, 或是他經此變故,確實成長了些,又或者他已經看開了, 這一天下來,在黛玉面前竟無半點不合時宜之舉。襲人心裡暗喜, 對寶釵道:“奶奶從此便可放心了。”
寶釵嗔怪道:“什麼放心不放心的, 你又在說些什麼。”又道,“我見了林姑娘, 心裡想著, 也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這一些人, 也都有了歸宿。早幾年我剛進京來的時候,怎麼也想不到,這一群姐妹, 最後會散得這麼遠。連老太太想見一見雲兒,都變得這麼不容易。”
襲人聽她提起湘雲,到底當年服侍過一場, 也不禁感嘆道:“是啊,史大姑娘——現在是大姑奶奶了——剛出門的時候,太太還說,到底是定的早,史太太雖平日讓她做活,在擇親的時候,也是用心替這個侄女兒挑過的,嫁得又近,衛三爺和她年紀、脾氣都合得來,上頭還有婆婆、嫂子頂事,萬事不用她操心,滿以為是再好不過的姻緣,誰知才半年,姑爺就病了呢。”
寶釵心裡卻想:“之前聽媽媽提過,老太太因為喜歡林姑娘的緣故,還想過要把雲兒說給林姑娘的三哥哥,若是當時說成了,如今又是另一種景象了。可見造化弄人,誰說得準呢?就是幾年前,也想不到林家能到如今這地步,我們家這一抄家,和她家就是天上地下了。現在林妹妹說什麼話,誰都不敢駁她了,連迎春的事兒,老太太都順著她的話說了。若是從前,哪有可能?也只能怪珍大哥哥父子倆和我們這兒大伯、鳳丫頭惹出來的這些事兒了。”這些話她也不能和襲人說,又聽王夫人派人來說,這幾天看看寶玉房裡有哪些丫頭用得不順手的,或可賣了,或者做別的去,也省得她們天天在屋裡淘氣。她們心知如今家裡月錢都要發不出來了,一時也有些迷茫,不知未來如何,卻也不好說喪氣的話,各自忙去了。
屋裡的丫頭們聽說了王夫人的決議,紛紛跑來找寶釵表忠心,誰都不願被賣出去。寶釵頭痛不已,她很是不願做這種得罪人的活兒,然而家裡的情況她心裡有數,若是還能週轉得開,王夫人定做不出這等丟面子的事來,再者說了,寶玉屋裡這些澆花的、喂鳥的小丫頭,平時也見不著人影,到底做了什麼活兒,她也沒見著,如今還真的需要這麼多人伺候麼?她雖大渡,卻也不大喜歡那些別有用心、滿腦子攀龍附鳳的丫頭,偏寶玉性情如此,又在園子裡住了大半年,屋裡頭一大半的丫頭過慣了沒拘束的日子,都有些不該有的心思,能借此機會整肅院子裡的風氣也是好的。
她正在盤算著人選,忽然見彩雲帶著薛姨媽身邊的丫頭同喜過來,忙起身問道:“你怎麼來了?媽媽出什麼事了嗎?”
同喜慌慌亂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