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靖明侯穆典信卻親自把那二百兩銀子退了回來,口中道:“舍弟妹糊塗,老封君擔心貴妃娘娘心切,卻不知宮內規矩森嚴,自舍弟妹出宮來,還未曾進宮去過,如何幫老封君打聽?她連這錢也想著收,確是有些不顧咱們兩家的交情了,老封君放心,我已命舍弟好好管教了。”
他這一說,賈母哪裡還能“放心”呢,自知元春是不能好了,當即也顧不得其他,老淚縱橫。
穆典信看著於心不忍,卻也無可奈何,只稱家中還有事,先行告辭了。
賈母同王夫人正萬念俱灰之際,忽聞南安太妃給她們下了請帖,邀她們去賞花,然此刻哪裡還有心情賞花?倒是賈母,擦去眼淚道:“還是要去的,若是娘娘的病真的有那麼嚴重,咱們該考慮後路了。”
王夫人一面暗恨賈母無情,一面又不得不承認,她說得有道理。南安太妃的帖子上特意讓她們帶上上回來榮國府時見到的姑娘,那次賈母是叫了寶釵和探春一道去給南安太妃請安的,如今薛家搬出去了,自然沒有讓寶釵再來陪她們去會客的道理——況且如今賈家這情況,自是不能把機會往別家推的。
探春聽聞老太太、太太要帶她赴南安王府的荷花宴,沉默半晌,才點頭道:“我知道了。”
琥珀捂嘴笑道:“老太太特意吩咐了,三姑娘打扮好了,先去給太太看看。”
待送走琥珀,見四下無人,侍書俏皮地衝探春一行禮:“恭喜姑娘了。”
“何喜之有?”探春雖這麼問了,卻也知道侍書為何這麼說。她也不是完全不懂事的女孩兒,南安太妃上次便來府裡見過她,如今宴請賈母時又特意讓帶上她,這其中總有些深意。雲渡……寶玉是見過的,據說面如冠玉、貌勝潘安,又是王公之後,武舉入仕,天生帶一股英氣,偏還文質彬彬,有禮有節,簡直找不出錯處來。也就是他曾與林家的大姑娘結過親,若她真嫁去了雲家,那賈、林二家以後便可不必來往了。但觀黛玉回絕賈母之請便知,這來往不來往的,也沒什麼必要。
侍書笑著搖了搖頭,道:“我才不說呢!姑娘自己猜去,不過也別光猜,老太太都那麼吩咐了,姑娘還不趕緊梳妝打扮呢。”說著便把探春的衣裳首飾都找出來,任她挑選。
探春知道她為何這麼高興。自迎春出嫁來,這丫頭便替自己擔心著,怕自己的親事也像二姐姐一樣被糊弄過去。如今見有了風聲,對方還是南安郡王府,她怎麼能不高興呢?便是探春自己,心裡也難得地起了波瀾。
只是聽聞雲氏父子在南海吃了敗仗……探春苦笑了一下,便是吃了敗仗,人家也是手握一方兵權的郡王府,非他們家如今能比的。再者說,若是沒有這一次敗仗,興許人家還記不起自己家這宗呢!南安太妃上次見時,是個眼光壟斷了公中所有陳設盆景的百萬鉅富夏家獨女只配做他家的妾,卻是有些過分的。只論家資和在內務府的職務,夏家甚至比薛家還厲害,到底是皇商,雖夏金桂的身份做雲渡的妻子是有些勉強,但若要說人家嫡出的獨女只配做妾,卻是把不如夏家的那幾家皇商與同皇商結親的幾家公侯都給一併貶了進去。若是南海那一仗雲家打贏了,南安太妃的眼光只怕更要到天上去了,怎麼會考慮她一個榮國府的庶女呢?
雖對南安太妃當年嫌棄自己的事心有不甘,但探春也明白,便是家裡還在全盛期,嫁給雲渡都算高攀了,何況是如今?因此聽話地打扮妥當,特意挑了些平日裡不捨得戴的華貴首飾來,
又怕太刻意了,換下了一些來,去見王夫人。
王夫人笑著點點頭:“很好。”親領著她去見賈母。
賈母見她頭上釵環有些面生:“這簪子從前沒見你戴過……”忽然想起來,“這是林丫頭去年秋天來家裡的時候給你們姐妹帶的。”
探春一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