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悲涼。黛玉也是難得到他家園子裡來,在瀟湘館逛了一圈,笑道:“確有江南園林的風采。”也不細說,只是握著探春的手,良久說不出話來。
探春看了看坐席,忽地問道:“趙姨娘呢?”
侍書忙道:“在她自己屋裡吃飯呢。姑娘找她有事?”
探春眼神閃爍,竟也不知自己要做什麼。她自記事起,便一直是跟著王夫人過,尊王夫人為母,還因為庶出的身份難過過。趙姨娘自己也不講究,一直在給兒女們添堵,環兒的一身毛病,幾乎都是她養出來的。可如今她就要遠行,也不知此生還有沒有機會再回來,還沒有機會再見到十月懷胎生她的人,如今她在榮國府裡的日子也沒幾天了,賈母、王夫人只覺得有愧
,她所求者,總是盡力滿足的。可是此刻她想叫趙姨娘來席上一起吃頓飯,卻還在顧忌王夫人的心情。
黛玉見她臉色不對,忙問:“三妹妹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探春勉強地笑了笑,“上次林妹妹來家裡說的事,太太沒管,你也別怪她,如今家裡的情況是一天不如一天,太太就是想管,也管不了了。”
黛玉知道她說的是迎春的事,低頭沉默,只看這席上,原來最是意氣風發的鳳姐,也有些提不起興致來似的心不在焉。整個瀟湘館裡雖然樂聲不絕,觥籌交錯,但人人都有心思,時時便有突如其來的沉默。宋氏也知道這樣的日子,他們也高興不起來,倒也沒特意講那些活躍氣氛的話。
賈母先是賀了林家生了孫女,又問上次迎春出門,宋氏怎麼不一道過來。宋氏笑道:“當時家裡也是亂糟糟的,我便是有心來,也騰不出功夫。玉兒跟我說,她來自己外祖母家,我有什麼不放心的。我想了想也是,就讓她自己過來了。”
迎春的婚事辦得委實不夠體面,但比起寶玉和寶釵的親事來,也算正兒八經地出門的。賈母見她沒提那事,黛玉今天也沒帶紫鵑、雪雁,而是帶了兩個生面孔的丫頭,不覺臉上一紅,笑道:“她們姐妹一場,如今還惦記著彼此,我心裡也知足了。”
話說到這裡,探春忽然舉起酒杯,衝黛玉道:“我敬林姐姐一杯。”黛玉忙雙手舉杯,同她碰了一碰,道:“三妹妹這麼客氣做什麼?不知是什麼事?”
“二姐姐生性不爭不搶的,我總怕她要挨欺負,等我走了,林姐姐若有空,去看看她,陪她說說話。”探春道。
黛玉卻是沒料到探春會說起迎春來, 暗道不是榮國府這邊不讓她提麼,因此不自覺地看了一眼王夫人。王夫人果然略有些著急地搖了搖頭, 她遂也不言語。倒是賈母,聽到探春這麼說, 嘆了口氣:“是了, 應該把迎丫頭也叫回來送送她妹妹的。”
鳳姐忙道:“太太都記著呢, 昨兒個就想去接, 只是那邊小夫妻,新婚燕爾的,二丫頭上面又沒有婆婆, 她新媳婦上門,哪兒能經常回來, 底下的下人也會說閒話。久而久之, 就管不住人了。你看薛家的寶琴妹妹,嫁了梅翰林的公子, 雖說在天津, 離京裡也不遠,這都多久了, 也沒敢回來看看,女兒家嫁了人,想再回孃家就難了。要不姑媽怎麼把寶釵嫁給寶玉呢, 還不是圖親上加親,能經常見著女兒?”
賈母道:“是這個道理。我記得我當初嫁過來的時候,從重孫媳婦做起, 連那年過年都沒能見著我母親。還是後來我自己也做了婆婆,才和孃家來往多了。也是叫小輩,雲丫頭她爹媽,還有云丫頭,來我這兒,幾時回去過呢?”
宋氏笑道:“你們大家子,規矩自然與我們不同。我卻是不顧忌這些的。我做媳婦的時候,我爹爹還在京裡當官,有時我還叫上我婆婆妯娌,一起去我家玩。等我做了婆婆,我也不管。我家大媳婦是命苦,沒有孃家,不然我說不定還帶上她小姑子,一起跟著去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