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呢。湘雲如今雖放下了對黛玉的成見與妒忌,但要論心裡真正的想法,自然還是和寶釵更親厚些。何況如今林家上下,誰提起過和寶玉的事?都一副避之不及的姿態。湘雲長這麼大,除了自己家的堂兄弟,也只見過寶玉一個男孩兒,在她眼裡,二哥哥自然是千好萬好的,林家瞧不上他,她就也不和林家好——童言稚語,也是一派真心。既然這樣,那二哥哥和寶姐姐在一塊兒,就是最好了。如今見寶玉這麼看著寶釵,她自然是高興的。
寶琴年紀雖小,卻和湘雲是這幾個姑娘裡唯二說了人家的,聰慧早熟,何況薛姨媽的心思,難道還用得著猜?連薛蟠在家裡和薛姨媽吵架了,都會拿寶釵和寶玉的事說嘴,惹他媽媽生氣。她心裡也知道,薛姨媽和王夫人的意思,是想親上加親,把姐姐說給寶玉的。因著她來到榮國府後,老太太對她極好,還強逼著王夫人認她做乾女兒,她當然敬愛老太太,把她當自己的親祖母,想著有機會要好好孝順她。老太太其實是不大樂意寶釵做孫媳婦的,她雖不知道原因,但也不是感覺不到。
可老太太對她再好,她也是薛家的女兒。自父親去世後,哥哥薛蝌與她相依為命。薛蝌只她一個妹妹,也顧不得她年紀小了,把該說的道理都說過了:“我知道你不喜歡大哥哥,但是有什麼法子?父親去了,家裡的生意你也是看見了,我們不比他們本家,家大業大,鋪子又廣,當年的富貴全靠父親人脈,如今他走了,那些外國人哪裡信得過我,敢把生意交到我手上?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我們戶籍上定了是商賈出身,我又不能去考功名,不過
座山吃空罷了,父親在世時給你定了梅翰林家,本是我們家高嫁,可若是你孃家式微,誰知道到了婆家會不會吃虧?來投奔伯孃,也是無奈之舉。他們畢竟是本家,大哥哥也是一家之主,整個薛家好了,你才能過得好。大哥哥是什麼人你也知道,為了個丫頭打死了人,丟了差使,如今我們家想得勳貴人家庇護,也只得看大姐姐了。”
寶琴也知道,士農工商,商人雖富,但地位不高。當年大伯父能娶得王家之女,還是因為當年薛家紫薇舍人之後的名聲響亮,負責同外國人做生意,王家老太爺又正好管著船隻,藉著公家的船走自己生意的貨,兩家合作了幾年沒出過岔子,為了這樁生意,才把薛姨媽嫁過來。很難說薛姨媽知道沒兩年自己的妹妹就嫁給了國公府出了名的愛讀書的二公子以後有沒有傷心難過,反正她後來一直告訴薛蝌的母親:“想法子給琴丫頭找個官宦人家才好。”因此她才那麼期盼寶釵姐姐嫁進國公府。薛姨媽作為一個伯孃來說,已經做得非常不錯了,她當然更疼自己親生的兩個孩子,但對她和薛蝌,也把該做到的都做到。寶琴自然是希望她能心想事成的。
可她到底受了賈母那麼多的恩惠,沒法像湘雲這樣大大咧咧、豪爽地直接說著讓賈母不高興的話,因而只故作不懂,問這輪誰要受罰。
寶釵微微地鬆了一口氣。
只按酒令來說,卻是迎春落了下風,馥環笑道:“我作不出,自罰一杯罷。”
這行酒令不比作詩,連鳳姐都能跟上兩句,何況馥環當年還是出了名的才女?遠的不說,黛玉近來替林徹寫《玉山亭》,可是見識過姐姐的詩句的。她知道馥環是怕迎春落了面子,卻也沒想到她會做到這地步,這場宴席的主人明明該是她才是。她悄悄地有些臉紅,拉了一把馥環,要替她喝酒。
馥環笑著對幾梔道:“拉著你林姐姐,可千萬別過了錢老先生允她喝的量了。”幾梔果真聽話地來搶了黛玉的酒杯,也不還給她,就著那杯子,把裡面的酒液一口飲盡了。
黛玉笑著去推她:“你小小的年紀,誰教你喝酒的呀。”幾梔年紀雖然比她們都小,但是酒量是真的好,前幾次林家家宴,她替她母親給林家上下敬酒,喝了一圈下來,面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