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那張照片,他忽然極輕地冷笑了一聲。
警察看了一眼江岌,遞過來手中的檔案和筆:“你看一下上面的資訊吧,如果確認身份無誤,對死亡原因也沒有異議,就可以簽字了。”
江岌接過筆,看著檔案的內容,那上面的每一個字他都認識,但它們卻不肯往他腦子裡進,盯了片刻之後,他在那份檔案的右下方潦草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殯儀館門口,秦青卓沒按照那警察說的,在休息區找位置坐下等候,他只是站在門口緩慢地踱步,時不時看向場館內部。
沒猜錯的話,那天傍晚被江岌毆打的那個男人就是他父親——他怎麼會忽然死了?
還有,剛剛那討債的人說江岌“爹跑了、娘死了”,又是怎麼回事,他媽媽難道也已經去世了?
確實,一直只看到江岌和江北在一起生活,不像是有人照顧的樣子。
秦青卓想著這些,聽到了殯儀館內部傳來的腳步聲,他抬起頭,看見江岌隨警察走了出來。
江岌臉上仍舊沒什麼表情,甚至比來時還要更平靜一些。
“……火化的時間你就自己聯絡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吧,不過殯儀館存放屍體也是有時限的,不要拖太長時間,儘快把你爸的後事料理一下吧,節哀順變。”警察抬手拍了拍江岌的後背,走近了,他朝秦青卓點了點頭。
江岌則沒看秦青卓,微垂著頭,自顧自地走出了殯儀館。
秦青卓抬步跟上他,有些遲疑地問:“江岌,你父親他……?”
“畏罪自殺,”江岌把語氣放得很輕鬆,像是在說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挺好的。”
麻三幾個人一直等在附近,遠遠觀望著情況,見江岌出來,試探性地詢問:“你爸他怎麼了,真死了?”
“死了,自殺,屍體就躺在裡面,”江岌朝場館內偏了偏頭,“不信的話,自己進去看。”
“哦。”麻三有點驚訝,一時沒再說話,等到江岌往前走了一段,才又問了一句,“我們能進去看一眼嗎?”
江岌沒理他,繼續朝前走著。
看著江岌臉上掛著的無所謂卻又無端有些瘮人的表情,麻三覺得江岌沒有撒謊。
他沒再跟上來,討債的物件忽然死了,他做不了主,只能先回去跟僱傭他的債主商量之後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拉開車門坐進車裡,秦青卓側過臉看向江岌,輕聲問:“回酒吧?”
江岌“嗯”了一聲。
秦青卓不知道此時此刻該怎麼安慰江岌,他甚至不知道江岌經歷了什麼,又在想些什麼。
從他認識江岌開始,這少年就總是這樣,什麼也不說,什麼都悶在心裡,對什麼事情都有自己的主意,又對什麼事情都無所謂似的。
譬如現在,江岌看向窗外,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那雙佈滿紅血絲的眼睛也空蕩蕩的,一絲情緒都不剩下。
下午在籃球場上那難得的勝負欲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張臉上又明明白白地寫著“無所謂”,寫著“老子什麼都不在乎”,寫著“走到哪兒就他媽算哪兒”。
儘管陪著江岌遭遇了“父親自殺”這樣的人生劇變,可秦青卓根本就搞不清楚,這劇變到底在江岌的人生中佔有怎樣的分量,而江岌也沒有絲毫向他敞開心扉談談這一切的想法。
或許說出來會好一點,一個人總將心事悶在心裡,會被自己慪出內傷的。
“江岌,”秦青卓斟酌著開了口,“跟我說說你爸的事情吧。”
“沒什麼可說的。” 江岌只是這樣敷衍了他一句,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話。
秦青卓便沒再問下去。
車子開到了紅麓酒吧門口,秦青卓看見江岌的手按到了車門的把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