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要知道結果就好。失明無神的雙目望著石桌方向,白袍祭司的左手手指觸碰在暗金色面具所突起的紋路上。
“我記得以前與你說過……任何事情,都要活著才具有意義。”而後沈晗再低沉著聲音補了一句:“人更是如此。”
他不是沒聽見青年所說的‘但’字,然解決問題的前提,是人還活著。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壽命只剩下十餘年,他染病是在剛繼任大祭司之位的時候,那年他二十一歲。但沈夜和沈曦現都還只是孩童的年紀而已,如不能獲得治療,能否活過成年都猶未可知。
且這種情況下,就算能活過成年,也並非是什麼幸運的事情。
肢體潰爛,病痛纏身,或甚至於像他一樣……雙目失明?
“或能有別的方法……”好不容易平緩下來,但這句話說出來連顧遲自己都並不自信。
“沒有了。”沈晗聲音淡淡地否定,而後他用那雙映不出景象的空無眼眸與旁側青年對視,“這是唯一的方法和機會。”
神血是維繫烈山部存活的根源,對這整座流月城的重要性是可想而知。即使身為大祭司,他也沒有權力能接觸到神血這個東西。
“答應我,你不會插手。”沈晗最後說了這麼一句。
三日後。
“你在看什麼?”瞳坐在輪椅上,觀察了站在窗臺附近的青年許久,終於出聲詢問。
外面是雨,雨天在流月城裡算是少見。但少見最好,城裡大概沒有人會喜歡下雨天……畢竟平時的天氣就已經夠冷了,不需要有雨來給他們再降溫度。
“沒什麼……只是看看雨。”顧遲迴應道。
瞳‘哦’了一聲,儘管他知道青年所講的並非是實話,但看見青年眼中未能藏斂的擔憂,他就沒有追問的興趣。
外邊的雨下得不算大,淅淅瀝瀝,卻讓天氣變得格外陰冷。現是夜晚,往窗外看去是已經沒有城民出行在外,寂靜而空蕩,只剩雨聲和雨輕擦過枝葉時所發出的窸窣聲響。
猶豫,遲疑。
顧遲想要過去看看,但他覺得自己一旦去到,就可能會違背之前所答應的‘不會插手’的諾言。如果去到面對的是兩道懇求的目光,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忍住。
但再過十幾分鍾,輪椅上的人微抬下眼皮,淡聲道:“這麼擔心的話,你還是去吧。”
顧遲:“…………”
幾秒過後。
“……嗯。”顧遲應聲之後馬上就想要動身,但臨走到門前的時候,他忽然被跟過來的人扣住手腕。
“傘。”瞳的聲音清冷。
於是回過身來,顧遲手上就多了把紋色淺淡的紙傘。
動用術法快速瞬移行進,這一路上,顧遲腦海裡已經閃過好幾個他曾所見過的‘未來’的情景……
“這究竟是為什麼,你為什麼選中我們?!”
“畜生——!”
“那我求你,至少放了小曦,她才那麼小……父親,求求你!”
不能再想了。
雨很冷,飄來的方向也格外刁鑽,即使撐著傘,身上衣袍仍舊是會被打溼。顧遲趕到的時,是沈晗將要把出逃的兩人給抓住了的時候,這時顧遲剛好身影瞬閃過去擋在了雙方之間。
顧遲握著傘,握得很緊,然後稍微後退兩步,給兩個小孩遮擋住雨。
可他明明知道這並無意義。
“天相大人……求你,幫我救救小曦……”被縛咒困住的沈夜原本已完全沉暗下的雙眼,因見來人而再亮起微光。他曾經對眼前需稱為父親的人如何孺慕,現就如何加倍痛恨。
“你答應過本座,不會插手。”就當著兩個小孩的面,白袍祭司神情冷漠,語聲也極為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