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九辰慘白的俊面立刻扭曲成一團,悶聲嚥下呻|吟。
巫王冷眼瞧了片刻,才重新坐回案後,執筆批覆方才擱下的奏簡。
晏嬰已然磕得滿額鮮血,此刻,再顧不得許多,奮力爬跪到刑凳前,舉起手臂,道:“殿下疼得厲害了,便咬住老奴的胳膊,千萬不要再自傷了。”
九辰搖搖頭,依舊咬住右臂,使盡全身力氣抵抗了一陣,不多時,意識便再次陷入混沌,晏嬰的焦急擔憂的臉,也漸漸融進那無邊黑暗之中。
世子殿下再次昏迷,庾庚回稟過後,見巫王埋首案牘之間,毫無反應,只能命人再次將刑凳上的少年潑醒。如此反覆多次,到最後,任是數名內侍提著一桶桶冰水輪流潑,九辰都不再有任何反應。
庾庚望著腳下流淌的一灘灘血水,心中泛寒,情知不可再拖,忙跪奏巫王,道:“王上,殿下傷勢過重,失血太多,情況很危險,不能再行杖刑了。”
巫王默了片刻,淡淡道:“換鹽水,將他弄醒。”
晏嬰難以置信的抬首望向巫王,聲音悲愴:“王上,殿下再倔強任性,也只是個孩子啊。”
巫王手微微一頓,片刻後,如常落字。
庾庚縱使怕出了差錯,釀成大禍,亦不敢觸巫王逆鱗,只能命人去提了桶鹽水,潑到九辰身上。
深度昏迷中,九辰只感覺得到自己似乎被滾油澆身,灼熱的火焰鋪天蓋地裹卷而來,燒掉四肢百骸,焚盡層層肉皮,這樣的痛楚早已非常人所能承受,堅韌如他,也沒能擋住破喉而出的那聲慘烈□□。
雖是氣若游絲,巫王亦聽得清晰,蹙眉片刻,終是擺了擺手,命庾庚撤去刑杖。
一名青衣內侍躬身入殿,腳步匆忙的行至巫王案前,細聲稟道:“王上,雲妃娘娘求見。”
巫王怔了一瞬,道:“她來做什麼?跟她說,孤正忙著,沒時間見她。”
青衣內侍聞令,正欲出殿傳達巫王意思,便聽案後的君王道:“晏嬰,你去。”
晏嬰突聞此話,連忙從地上爬起,抹抹眼角,道:“老奴遵命。”
垂文殿外,雲妃正扶著一名綵衣侍女的手,容色明靜的望著緊閉的殿門。
晏嬰開了道縫兒,閃身出來,至雲妃跟前行了禮,道:“娘娘,實在不巧,今日西邊兒來了急報,王上正忙著處理呢,不如娘娘改日再過來。”
雲妃聞罷,含笑欠身,道:“是妾思慮不周,打攪正事了,這便回去。”
晏嬰笑著躬身引路,道:“老奴送娘娘一段路。”
雲妃搖首,道:“不敢勞煩晏公,王上日夜辛勞,尚需晏公悉心侍候。”
晏嬰便也不再客套,正要退下,卻聽對面女子聲音婉柔道:“方才,我依稀聽見殿內傳出一聲慘呼,不知出了何事?”
晏嬰嘆了一聲,不動聲色道:“還不是那新來的笨手笨腳,打翻了燭臺,燒了手,才惹出這麼件混事。不瞞娘娘,王上現在正發火兒呢。”
雲妃斂眉垂目,道:“原是如此,倒要勞煩晏公善加周旋了。國務繁重,又時近酷暑,王上若再因這些小事動了肝火,萬一傷了聖體,誰擔待得起?”
晏嬰忙道:“娘娘所言極是,老奴一定好好教訓那些不懂事的奴才。”
雲妃道了謝意,這才在侍女的攙扶下移步離去。
目送雲妃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後,晏嬰才轉身回殿。殿內,九辰已經清醒過來,從背至腿全是血色,髮絲黏在慘白虛弱的面上,不斷滴流著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