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很安穩,從未如現在這般,命息大亂,怨氣沖天,彷彿要同這天地決裂一般……她本就只剩了那麼一縷命息,再這樣與江水衝撞下去,只怕要神魂俱滅。她深明大義,那麼愛惜這九州的子民,怎會忍心掀起水患,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他支撐不住,扶劍半跪下去,一拳砸到水中的石頭上,手掌關節處磕得血淋淋的。努力剋制的清俊面容上,終於流露出徹骨的哀痛和無盡的茫然,彷彿這許多年支撐他活下來的信念,在一瞬間崩塌。
巫王遽然變色,如遭雷擊,僵立許久,喃喃道:“一縷命息……一縷命息……”
唸了會兒,猛地頓住,這才陡然意識到什麼,面上露出欣喜若狂之色:“你是說——這十八年來,她一直都沒有死?!”
可惜,這喜色只停留了一瞬,離恨天的話,便彷彿頭頂的驚雷一般,在心頭炸開,令他心神俱顫。
“告訴孤,如何才能護住她這縷命息?”巫王咬牙切齒的問,一顆心如被烹在油鍋裡,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這水下究竟發生了何事。
離恨天面如死灰,苦笑道:“她的命息,早已跟漢水連為一體。這些年,我每隔半月,便要為她渡一次內力,才勉強凝住她日益渙散的元神。我能感覺到,她是在用自己的性命,與什麼力量很強大的東西抗爭著。”
語罷,他沉默了一瞬,艱難抬頭,雙目赤紅的盯著巫王,似不甘,似怨恨,又似嘲諷這可笑的命運,喉結滾了滾,終是直視著別處道:“我可以帶你去見她,但你須遵守承諾,此生,莫擾她安寧!”
巫王一怔,很快明白離恨天話中深意。他是認定,阿語的怨氣,是因他而起,要抗爭的東西,也是興兵伐楚的他,才不得已要帶他下水,去平息阿語心頭之怨。
“好,孤答應你!”縱使如此,他的心,依舊控制不住的狂跳起來。
正要移步時,耳邊,卻忽然傳來長刀斷水之聲。
巫王微微擰眉,循聲一望,卻是隨行的銀刀死士,俱抽出刀劍,朝一旁的子彥靠攏了過去,神色異常凝重緊張,似是看到了極可怕之事。
子彥自站定開始,便感覺有什麼東西,緊緊纏住了他的腳。
起初,他以為只是普通的水草,便想挪動一下位置,掙開那水草的牽絆。
誰知這一挪,便出了問題。他心頭突得一跳,清晰的感覺到,那東西正沿著他的腿,一路攀繞而上。
低頭,才看清,那是幾根緊密纏在一起的薜荔。
周圍的死士們也發現異常,紛紛拔出劍,欲要斬斷那些從水中冒出的薜荔枝。
“住手!”被纏住的子彥,忽然出聲制止。他隱有所覺,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證實心中那個荒唐的想法。
果然,那薜荔枝纏到他腰間之後,突得轉變方向,枝蔓一彎,朝他衣袖間纏去。
子彥心跳如鼓,等袖中的枝蔓終於沒了動靜之後,便取來長劍,割開一截衣袖,定睛一看,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些彎曲的薜荔間,赫然纏著一物——正是那枚他從傷兵營撿來的平安符。
他欲伸手觸碰,那些薜荔如臨大敵,立刻往後縮了縮,緊緊的守護著那枚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