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子駕車從那“鬼”身上碾壓過去,那霧中的白衣“鬼”竟慢慢的轉過身,朝這邊看了過來。
月光映照出一張蒼白俊秀的面龐,以及一雙溢滿哀慟的眼眸。
青年大驚,登時一躍而起,抽出座下藏著的長刀,朝那白影砍去。誰知,還沒靠近那影子,忽覺頸間一涼,低頭一看,一截冰冷的玉簫已抵在他喉結之上。
他也終於確信,這並不是什麼鬼,而是個內力精深的白衣少年。寒意,漸漸從腳底竄至背脊,敗局已定,青年心急如焚的看向馬車,一時間拿不準這突然冒出的白衣人到底是哪一方派來的,正苦思脫身之計,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子彥收回玉簫,迅速朝馬車掠去。
車廂裡靜悄悄的,並無一絲動靜。可子彥卻知道,以那少年慣有的警覺性,斷不會毫無防備。也許,他只要一觸到車門,便立刻會召來暗箭。
子彥忽然有些喉頭髮緊,顫抖著伸出手,貼上車門。
定了片刻,車廂裡依舊沒有動靜。
子彥心陡得一沉,隱隱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他驀地用力推開車門,待隔著稀疏月光看清車中的情形,驚痛至極,僵立原地。
車裡的少年,雙目緊閉,冷汗淋漓的靠在車壁上,唇角凝著乾涸掉的烏色血跡。他十指緊扣著車廂一角,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之色,顯然在忍受極大的痛苦。原本俊美的面龐,慘白如紙,不斷淌流著冷汗。
聽到動靜,少年扯了扯嘴角,低聲笑道:“我們互相放過,不是很好麼?”
說罷,他十指陡然攥緊車壁,偏過頭,低咳了一陣,喉間又湧出一股黑血。腕間鎖鏈,亦不可避免的發出極輕微的撞擊聲。
子彥目光劇烈的顫動起來,半晌,才漸漸從悲痛中抽離出一絲意識,伸出手,替那少年將額前黏溼的碎髮撥到耳後,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對不起,對不起……”
他一遍遍的懺悔著,在這孤魂遊蕩的山嶺間,毫無顧忌的宣洩著積壓在心底十多年的愧疚與自責。他早該想到,那樣蒼白的面色,絕非一個健康的人該有的。他早該想到,若楚王真的疼愛他,又豈會捨得讓他作為休戰的籌碼,隻身到闕關犯險。
可他也萬萬沒料到,楚王竟會如此狠辣,用一副玄鐵鐐銬,像對付階下囚那樣,來對付自己血脈相連的外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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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 大結局(上)
楚兵循跡一路追至雀嶺, 只在山道上發現一輛空的馬車。
車廂已經裂開, 只餘一個空架子,搖搖欲墜的掛在懸崖邊上,周圍山道和石頭上佈滿幹凝的血跡, 不知是馬的還是人的。
楚王推開叔陽的攙扶, 目光錯亂的走到那輛馬車前,一剎那,鬢髮霜色更濃, 面上血色似被抽乾般,徒留一張乾枯蒼老的麵皮。
“主公。”叔陽悲痛, 道:“這條山道常有商隊路過, 興許, 是那些商人留下的馬車。”
楚王木雕般一動不動,胸膛中那顆心, 一時抽搐痙攣, 一時血液滯流,連帶著五臟六腑, 也劇烈收縮抽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