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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蘊仔細觀察著他每一分表情變化,確定他沒有異樣情緒,方點頭,指了指書案方向。
隋衡起身走到書案邊,果在案頭看著一個盛著冰塊的青色蓮花紋瓷碗。隋衡用銀鉗夾了一塊冰出來,用錦帕包裹起來,方回到床上,伸手到枕邊,敷到江蘊頰側鎮著。
江蘊看著他,終究有些難為情,道:“我自己來就可以。”
伸手要去將冰帕接過來,被隋衡擋住。
“別動。”
“不缺你一隻手。”
這個人總是如此霸道。
江蘊便不再動,心安理得享受他的照顧。
絲絲縷縷的涼意透過錦帕沁在面上,很舒服,頰側火辣辣的痛也輕了許多,江蘊自小習慣呆在黑暗中,默默舔舐傷口,無論受了多重的傷,都不會讓宮人靠近。漸漸地,宮人知道太子習慣,也會在太子受傷時,自覺遠離。這是江蘊 火焚青雀8
江蘊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
夢中顛倒混亂,時而是那座會飄出泠泠琴音的漂亮宮殿,時而是那聲低沉溫柔的“還疼麼”
他罕見地夢到了那座宮殿,金玉鑄就,彷彿一個華麗的囚籠,並擁有一個和天上月宮一樣美麗的名字,廣寒殿。年幼的他,每日眼巴巴盼著功課結束,偷偷溜到宮殿外面去聽琴。宮人背地裡都說,母后是妖妃,會用琴音蠱惑人心,是上天降給江國的災星。
但他知道事實並非如此,他隔窗望見過他,他很好看,很風雅,甚至有如仙人一般高潔的姿貌,讓人聯想到天上的月亮,高山上的白雪。
宮人們都不敢靠近這座宮殿,因為靠近者,都會被父皇處以極刑。可是他不怕,因為他太思念母親了,就算他從沒有抱過他,從沒有對他說過一句話,只要知道,母后是切切實實存在的,就在那座宮殿裡,他也和大哥一樣,是有自己母親的,他就心滿意足了。
畫面翻轉,他彷彿又聽到了那身溫柔低沉的“還疼麼?”
那是他一次聽到他的聲音,感受被他抱著的奇異感覺。
那年,他生了場大病,高熱不止,太醫用盡辦法,都無法使他退熱,年幼的他,第一次感覺到死亡逼近的氣息。
昏昏沉沉,冰火煎熬中,他感覺有一雙冰涼如玉的手抱起了他的身體,輕輕撫摸著他身上傷痕,問:“還疼麼?”
如仙樂一般好聽的聲音。
他奇蹟般退了熱,醒了過來,因為他迫不及待想看看他的臉,想告訴他,他很想念他。但睜開眼,周圍只有太醫和宮人們焦急的臉,並沒有他心心念唸的那個身影。
那雙手,那道聲音,彷彿只是他的錯覺而已。
他心中失望,不肯相信,養病期間,躺在床帳內,假裝看書,夜夜睜眼到天明,並將所有宮人都驅趕到殿外,想等著他又一次的到來。可他再也沒有出現過。
也許,從一開始就沒有出現過,只是他的錯覺而已。
養好傷,他依舊偷偷跑到那座宮殿外面聽琴,只要能聽見琴音,確定他仍在這個王宮的某個角落,默默陪著他,他依舊可以恢復振奮。
因為太傅說,身為太子,擔負著江山社稷,天下蒼生,不能耽溺於個人私情。一個每日只知道思念母親的太子,是成不了大器的。
然而夢中畫面終究變成了那場大火。
他手腳冰冷地站在起火的殿外,看侍衛宮人忙亂地奔走滅火,看父皇發瘋一般衝進火海中,他感覺心裡有什麼東西,也和那座白玉砌就的宮殿一般,被焚成了灰燼。他知道,他再也聽不到他的琴音了。
江蘊冷汗淋漓地醒了過來,茫然盯著帳頂片刻,才意識到身在何處。
口齒間有熟悉的血腥味兒漫開,他緩了緩神,睜眼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