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眉梢。
八點一到,電視上的春節/晚會準時開播了。湯小年總算不讓湯君赫悶頭學習了,敲門把他叫出來擀餃子皮。以往每一年的除夕,湯君赫都是和湯小年一起在那個老房子裡度過的,他擀餃子皮,他媽媽包餃子,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湯君赫最拿手的家務活就是擀餃子皮,自打四五歲起他就主動拿著擀麵杖幫湯小年分擔壓力,一開始是兩隻小手都放到擀麵杖上一起擀,半個小時才能將一張餃子皮勉強擀成圓形,到後來學會了技巧,速度變得越來越快,已經不用湯小年勻出精力來顧著他了。
楊成川坐在沙發上,總算感受到了久違的天倫之樂。到現在他才咂摸出有兩個兒子的好處來,一個兒子不在,另一兒子還能陪在身邊。
但過了沒一個鐘頭,他就開始惦記起自己的大兒子來了。小兒子倒是近在眼前,可是他眼神裡的生疏卻不加掩飾,楊成川每跟他對上一眼,心裡就要涼上一分。大兒子雖然總跟自己對著幹,但起碼是把自己當成爹來看的,左右一比較,楊成川心裡的那杆天平無論如何也維持不了平衡了。
遠處的鞭炮聲響起來了,震天動地的噼啪聲隔著一層綠化帶模糊地傳進了家裡。一家三口,最熱鬧的是電視機裡,趙本山帶著他徒弟小瀋陽出來了。湯小年端著包好的餃子要去下鍋,楊成川對著電視上的小品笑了幾聲,自覺有些無趣,打算打個越洋電話跟岳父岳母拜個年,順便在大兒子那裡感受一下親情的滋味。臨播電話之前,他還不忘問一聲湯君赫:“我要給你哥打個電話,一會兒你也跟他說兩句?”
這話說出來,楊成川看到小兒子眼裡的生疏淡去了幾分,像是遲疑了幾秒,然後朝著他點了點頭。
點完頭之後,湯君赫就開始在心裡打草稿了。當著楊成川的面,他自然是不能說什麼想他哥哥之類的話,可最想說的話無法說出口,他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可以說很多東西,說自己做了多少道立體幾何題,擀了多少張餃子皮,可是楊煊未必想聽這些廢話。
湯君赫還沒想好要說什麼,楊成川已經拿起了座機的聽筒,開始撥電話號碼了。
每撥一個數字,座機就發出“嘟——”的聲響,等到撥最後一個數字的時候,外面突然響起了幾下敲門聲。
“咚咚咚。”
楊成川正等那邊接電話,回過頭跟湯君赫說:“君赫,去開下門。”
湯君赫從沙發上起身,走到門邊,轉動門把手推門一看,眼神陡地亮了一下。
白熾的感應燈下,楊煊拖著行李箱站在門口,身上還帶著外面的寒氣,肩頭落了少許雪花,在燈光下閃著細微而晶亮的光。
湯君赫怔了又怔,半晌愣著不動,等到楊成川在屋裡問了聲“誰來了”,他的大腦才後知後覺地醒過神來——他哥哥楊煊在除夕夜裡,風塵僕僕地從大洋彼岸回來了。
第六十一章
湯君赫愣著,楊煊也沒什麼動作,就那麼站在門口,一隻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桿上,低頭看著他,黑沉沉的眼神落在他臉上。明明是個巨大的驚喜,但他臉上的神情卻很稀鬆平常似的,是那種一貫的波瀾不驚。
沒得到回答,楊成川還以為家裡來了客人,他放下未接通的電話起身走到門口迎,見門外站著自己的大兒子楊煊,他也錯愕了一瞬,隨即又驚又喜道:“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說著走上前去接楊煊手裡的行李箱,湯君赫下意識側過身給他讓路。
“是不是想家了?還是那邊的飯吃不慣?”楊成川方才籠在心頭的孤寂此刻煙消雲散,他將行李箱擱到玄關的牆角處,伸手親暱地拍著楊煊的肩膀,“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開車去接你。你從機場怎麼來的,打車?”
楊煊將口罩摘下來放到儲物櫃上,脫著外套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