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煊這才抖開t恤抓在手裡,然後赤著上半身坐在湯君赫的旁邊。他本想問湯君赫為什麼要孤身一人冒險爬到這山頂,可是又覺得自己似乎知道答案,臨到嘴邊換了個問題:“怎麼不回去?”
“我也不知道。”湯君赫說,頓了頓,又補充道,“也不知道怎麼回去。”
楊煊沉默半晌,說:“那你就打算在這裡等到天亮?”
湯君赫先是沒出聲,過了一會兒,轉過臉看著他說:“我好像知道你會來。”
楊煊微微朝另一側偏過臉,避開他的目光,沒作聲。
湯君赫接著說:“我怕我下去,你會更難找到我。”
楊煊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又過了一會兒,他像是有些微惱地說:“叫你等我,你跑到這裡幹什麼?”
湯君赫想出言辯解,張了張口,又閉上了,過了一會兒才說:“我錯了。”
那語氣懊惱著,還摻進了一絲委屈。
本想等他張口辯駁,自己就能將心底的那股焦躁一併發洩出來,沒想到他卻低聲下氣地認了錯。楊煊聽著這三個字,一腔焦躁無處著落,只能又撿起了地上的礦泉水瓶,接著捏扁了。
伴隨著塑膠水瓶的呻吟聲,湯君赫小聲開了口:“我有點渴。”
楊煊手背上繃起的青筋又悉數隱了下去,他臉色不耐地擰開瓶蓋,將那個變了形的塑膠瓶遞到湯君赫眼前。
湯君赫接過來,對著瓶口,將所剩無幾的幾口水喝得見了底。其實他還很餓,只是楊煊肯定也沒帶吃的,他便沒說。
“你冷嗎?”湯君赫捏著那個癟掉的水瓶問。
山上氣溫很低,夜風微涼,楊煊赤膊坐在他身邊,叫他看著都冷。
楊煊沒有立即回答,他看向遠處。周遭黑壓壓的,什麼也看不清,只有黯淡的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投過來些許光點,伴隨著涼風輕輕搖動。身後是破敗的老廟,腳下是崎嶇的山路,這裡簡陋而空寂,只有一點好——沒有其他人。只有他們倆。
楊煊想多待一會兒,待一晚上也可以,他不怕冷,也不怕餓。可是他卻不能這麼做,再待下去,山腳的人都該找上來了。這個世界上畢竟不是隻有他們倆。
“冷,而且餓。”楊煊站起身,抖開那件沾著血的t恤,從頭上套進去。那塊幾近乾涸的血跡正好在他胸口的位置,但他卻並不在乎似的,甚至都沒有低頭看上一眼。
見他站起來,湯君赫也撐著石階起身,但右腳剛一著地,他就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楊煊偏過臉,低頭看他的腳踝:“扭到了?”
湯君赫坐回去,揉著腳踝,忍著疼“嗯”了一聲。
楊煊蹲下來,將湯君赫的褲腿挽到他的膝蓋處,又開啟手機的閃光燈,對著他的腳踝仔細地看了看。那裡一片青紫,已經腫起來了,輕則扭傷,重則骨折,他無法判斷受傷的輕重,只是皺了皺眉,淡淡道:“我揹你吧。”然後轉過身,半蹲在湯君赫身前。
夜幕愈發黑沉,湯君赫趴在他哥哥楊煊的背上,手裡緊攥著開著閃光燈的手機,照亮他們前方的山路。
楊煊走得並不快,卻每一步都很穩。
湯君赫趴在他哥哥的背上,聞著他頭髮的味道,感受著他的體溫。
他被山風吹了太久,已經被吹透了,整個人從裡到外都透著涼氣。他感受著從他哥哥背部傳來的溫度,很暖,像小時候他手心的溫度一樣暖。
雖然他哥哥看上去總是冷的,但貼近了卻是暖的。
湯君赫不由自主地收緊胳膊,臉頰緊緊貼著他的後背,頭髮在他頸後蹭了蹭,像極了一隻流浪多日忽然被好心人撿回家的小狗。
已經能看到山腳下的燈光了,過不了多久,楊煊就會把他放下來,或許又會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