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手掌能這麼硬,像厚重的刀背那樣用力地砸了下來。眼前有一瞬間的發黑,卻還是能偷過冰雪的縫隙看到外面的光亮,他想起來被打昏之前老趙的臉,猙獰得怕人。
居然被騙了,居然相信了那個老頭,他顧不得懊悔,費力地想爬出這個寒冷的冰洞,但被凍了這麼久,連手指都僵得難以彎曲,更加上手腳都被皮繩牢牢地困住了,動彈不得。
冰冷的寒氣慢慢地侵蝕著他,先是手腳,然後是全身,到最後,每吸一口氣,鼻腔內都痛得像要被刮下肉來,渾身像是被凹凸不平的刀子來回銼著,眼淚也被凍成了冰碴子粘在睫毛上。
一遍又一遍的掙動讓他消耗了僅存的一點力氣,最終狼狽地摔在地上,臉頰貼著冰面,被凍得生疼。雖然自從到了靈州,他把生平沒吃過的苦都通通吃了一遍,可是不管是鞭子還是棍刑都遠遠比不上這個冰窟來得絕望和可怖。
難道會死在這裡嗎?沒有人會來救我的,他悲哀地想,靈州城內,從校尉到士卒都討厭我,他們……才不會來救我。
他氣息微弱地胡亂猜想著的時候,突然聽見了馬蹄踏在雪地裡的沙沙聲,聲音不大,在半昏迷的時候聽起來更像是幻覺。
“嶽寧——”
這聲呼喝徹底將他驚醒了,是那個人的聲音,嶽寧想應一聲,可是喉嚨裡除了嘶聲什麼也發不出來。他拼命地挪動手肘和膝蓋,在狹小的冰窟裡直起身子,碎雪紛紛揚揚地被他震落下來,可還是爬不出這個並不深的冰洞。
頭頂的光亮來得猝不及防,他眨了好幾下眼睛才看清坐在馬上的男人的臉,或許是雪光映照的關係,明亮得有些陌生。在宋安等人七手八腳地將他從半塌的雪坑裡拖出來,割斷了捆住手腳的皮繩之後,百里霂一把將他提上了自己的坐騎,張開黑色的大氅將他裹住。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看他眼珠子還在動,應該沒凍死吧。”
百里霂笑了笑,扳過嶽寧的臉:“這可是我第二次救你了。”
嶽寧還沒有回過神來,臉色發青地貼著男人溫暖的胸鎧,還沒等他稍作喘息,百里霂已抓過他的手握在掌心裡揉搓了起來。他掙扎著從唇間含糊地說道:“別碰……疼。”
百里霂一面加大了力氣,一面教訓道:“凍了這麼久,再不讓血脈活絡起來,這雙手就廢了。”
話語還是往常那樣冷冰冰的,但也許是因為貼著嶽寧耳朵說的,竟讓他不自覺地臉紅起來,連手指的疼痛也不甚在意了。
回城的路上,嶽寧一直縮在大氅裡,凍僵的嘴唇稍微緩和了些,他就忍不住說道:“我剛剛,以為自己要死了。”他說完後有一瞬間的後悔,以他知道的百里霂,是很可能答道“那真是活該”之類的話。
但是那個驕傲的男人只是低哼了一聲:“在我的地界,不會那麼容易讓你死的。”
回城時已是晌午,仁勇校尉在雪地裡已經站了一個多時辰,伙頭軍中查出北涼細作這件事已在各營間傳開,這是他的管轄範圍,算來怎麼也脫不了干係。
騎在馬上的將軍臉上沒有多餘的怒色,只是指了指那名被抓回來的細作:“他在你軍中已有幾個月了,一直沒有動作,所以你沒察覺。這雖不能作為藉口,但我暫且以此饒你一次,我知道你手下有幾個人很有些手段,”他說到這,眉峰皺了皺,“那麼就由你們撬開這人的嘴巴,讓他說出軍中其他潛藏的細作,列了名冊送於我。”
校尉忙按住胸甲,大聲應道:“遵命!”
百里霂看了他一眼:“我給你三天,不是因為軍情緊急,只是,以你們的刑罰,怕是三天之後那人也沒有多餘的性命。”
他說完後又掉轉頭招過白凡:“全軍上下分派下去,逐個排查,十日後報我。從今往後,軍中再要輕易地混入細作,”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