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在陣前勇武是不足以為將的。”
他說完,又轉向眾士卒:“你們即將各自分營,我軍律法自會列在主營之中。士卒違令,由伍長責罰,伍長不罰,由隊長責罰全伍。隊長不罰,由屯長責罰全隊,以此類推,罰令逐級翻倍。若是七日之後,還有哪一營消極懈怠,貽慢軍務,我就先把校尉掛到轅門外去,記住了麼?”
“記……記住了……”下面隔了一會,才稀稀朗朗有幾聲發顫的回應。
百里霂冷笑一聲:“七尺來高的漢子,卻都個個聲如蚊訥,方才辱罵同袍時的氣勢呢?”
士卒們被他話語的冷意所驚駭,沒有一個敢仰頭與他對視,離得近的一片人更是屏著呼吸縮了脖子。
過了半晌,只聽頭頂一聲長笑:“今日且罷,七日後我再來聽你們的聲音。”
回大帳的路上,一向聒噪的百里陵沉默地坐在馬上,面色有些蒼白。
百里霂側頭看了看他,微微一笑:“怎麼,被嚇著了?”
少年輕輕點了點頭。
“是因為看見死人害怕,還是因為我下令殺了那十個人?”
百里陵悶悶地說:“都有……”
“怕見死人倒沒什麼,你既從了軍,日後在戰場上見的最多的就是死人。”百里霂撥弄著逐日的鬃毛,“但我立時要了那些人的命,你大約是覺得過於殘酷了。”
他見少年掩飾般低下頭去,緩緩道:“今日之事,是為了豎軍威,若是為將者在軍中沒有威信,這支軍隊就不能令出必行。而把這樣一支如同散沙的大軍帶上陣去,就是枉然送死,到時候死的可不是十幾條或者上百條性命,而是幾千幾萬。”他放沉了聲音,“更甚者,我軍潰散敗退,敵國趁機入侵,侵我城池殺我百姓,那就是幾十萬幾百萬的性命。所以,今日就是有一百個校尉抗命作亂,我也要殺一百個,你明白了麼?”
百里陵張大嘴巴怔怔地看著他,回過神後忙點頭:“明白了。”
百里霂策馬過去,伸出手臂摸了摸他的腦袋:“軍中無仁,你將來會慢慢懂得的。”
蘇漓在他們身後本來一直沉默,此時卻忽然低笑出聲,百里霂轉頭看他:“你笑什麼?”
“沒什麼,”蘇漓掩唇打了個哈哈,待他走近了才低聲道,“只是想起將軍以往教導尹將軍他們帶兵之道,都不常開口,只讓他們在戰局上自己琢磨,再稍稍加以點撥。今日對著這孩子就滔滔不絕起來,果然還是……”
百里霂挑眉看著他:“還是什麼?”
“還是希望自己有這麼個兒子吧。”蘇漓說完,又笑了一聲,喝馬前行去了。
再回營時,營中已有好些人等著了,大都是聽說兵變一事趕來的舊部們。而原先西北駐軍統領吳礁也等在營裡,一見百里霂進帳,忙問:“大將軍,變故平息了嗎?”
百里霂對他點了點頭,神色頗為冷淡:“吳老將軍,今天上午你不在軍中,去哪了?”
吳礁有些忐忑:“我,我去了賀蘭郡,領這個月的糧草,回來才聽說那些不成器的東西作亂,所以急急趕到大將軍這來。”
“並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幾名校尉帶頭鼓動,現在大將軍已將十營校尉全部就地正法了,”蘇漓平淡的說道,“不過聽說這些校尉平日裡也並非血性激烈之人,似乎是有人故意教唆他們煽動全軍。”
他說到這,看了吳礁一眼:“教唆的,想必就是蕭王爺了吧?”
吳礁臉色一僵,幾乎就要坐不住了。
“吳將軍,”百里霂沉聲問道,“你去賀蘭郡只是領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