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恰好是早朝將散之時,群臣都已退到了宮門邊,侍衛俯身跪倒在殿門外:“啟奏陛下,靈州城送來一封急報。”
剛要離座的少年皇帝立刻停住腳步,回身道:“呈上來。”
群臣也慢慢地踱回了殿中,細細窺探著龍座上皇帝的神情,似乎想從他的神色裡看出靈州戰局的變化。最終還是吳相忍不住問道:“陛下,靈州如何?”
皇帝抬起頭,淡淡道:“交戰一場,我軍略有損傷。”
他雖然語氣不重,但群臣立刻便議論起來,猜測紛紛。梁知秋上前一步道:“皇上,大將軍是否在信中要求補給糧餉之類?”
少年低頭看了他一眼:“與北涼交戰,糧餉勢必不可缺少,不過眼下靈州最急需補給的,大約是士卒和戰馬。”
兵部侍郎袁祁立刻走出:“啟奏陛下,是否依照慣例,先從函州調支守備人馬過去供大將軍差遣?”
“函州?”龍座上的皇帝發出一聲與年齡不符的冷笑,“那裡除了老弱殘兵和幾匹連驢子也趕不上的老馬,還有什麼像樣的軍隊?這一點袁愛卿應當比朕清楚才是。”
梁知秋躬身道:“陛下心中想必已有了排程的策略。”
少年的嘴角彎了彎,一隻手臂扶在龍椅上:“錦州煦皇叔那裡五萬虎狼之師,不知他可否會借朕一用。”
他這話一出,殿中霎時靜了下來,臣工們神色各異,誰也沒有搶先接話。
老丞相吳仁甫怔了怔,方開口道:“錦州那支軍隊是瀘晏王多年心血,固然兵強馬壯,不過依老臣看,他未必肯平白無故借於陛下。”
“怎能說是平白無故,”皇帝微微笑著,“他借朕一批人馬,朕還他一個太平天下。”
中書令蔣嵩一直沒有開口,直到此時,才與身邊一密切同僚竊聲道:“皇上這話有些意思,似乎王爺若是不肯借,也就再沒有太平日子了。”
他說完之後又若無其事地抬起頭,卻見龍座上的少年皇帝已滿面笑意地向他看來:“蔣愛卿與皇叔交情深厚,不如就代朕做個說客,若是此事能成,朕重重有賞。”
蔣嵩一怔,立刻跪了下去,低頭措辭道:“臣……臣……”
“不要推辭了蔣大人,”太傅韓慕黎向他走近了些,略壓低了嗓子,“皇上的大婚剛過,後宮中貴妃的人選尚且空缺,蔣大人的千金樣貌學識都甚合陛下的心意,皇上的賞指的是什麼,蔣大人心中應當盤算清楚。”
“太傅這話……”蔣嵩滿腹驚疑地看著他,又看了看龍座上面目清朗的少年,腦袋裡那根左搖右擺的弦嗡嗡作響,半晌才重新俯下身去,“臣,領旨。”
靈州城,城西角樓。
曲舜持刀而立,藉著雲層裡漏出的稀薄陽光看向遠處紛亂的沙場,眉間皺起,很有些焦急的樣子。他身後的大將軍,卻一臉閒適,靠在椅上,向親兵簡短地問著戰況。
“將軍,這次北涼軍隊的主力攻的是靈州主城!”
曲舜回頭看過來,喃喃道:“奇怪,主城兩側砌有弩臺,箭雨密佈,又加上牆體堅固陡峭,易守難攻,他們理應主攻兩側的啟郡或是霍郡才對。”
“因為主城對著北涼原有三處城門,想要將他們困在城內,可就難了。”百里霂低聲笑了笑,“看來他們這次又是收到了線報,所以對尹翟這條計策有些忌憚。”
“將軍已料到他們能提前獲取軍情,”曲舜疑惑地問道,“所以將軍並沒有按照尹將軍的計策布兵?”
百里霂斂了笑意:“尹翟的謀劃雖然不錯,但有一條與我的性子相悖,”他緩緩站起身,對著城下的遼闊草原,立誓般低語道,“我絕不會讓戰火燒到自己的土地上,北涼人要戰,那就在北涼原上決一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