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屬下領命。”然後便站起身,穿過花圃,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高牆之後,動作矯捷得像一隻黑色的貓。
百里霂向回走了幾步,踱到後苑湖畔,從白玉石欄上的薄瓷碟裡拈了一塊糯玉酥,在掌心裡碾碎了,拋到湖裡,引得一群鮮紅的錦鯉游來爭食。
“將軍好雅興。”曲舜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撐著石欄看湖裡的游魚。
“趁著好天氣偷個懶罷了,”百里霂將手中的碎末拍去,轉回身來,“曲舜,你說這個將軍府和靈州的將軍府,哪個好?”
“這裡風景好,湖比靈州的大,還有錦鯉可以看。”
“唔,這裡什麼都好,”百里霂低頭笑了笑,“只可惜少了紫淮的琴。”
“這……”
百里霂忽而向正屋那邊看了一眼:“母親睡了?”
“嗯,老夫人說了一會話,就有些睏倦,說要去午憩一會。”曲舜低了一會頭,“將軍,或許是末將多事,不過……”
百里霂看了他一眼:“有什麼話,說便是了。”
曲舜沉默了一會,才開口:“將軍常年在邊關征戰,偌大的將軍府只有老夫人一個人,未免孤寂。聽說將軍還有幾位兄長,為何不住到一處……”
百里霂聽他說到這,忽而低聲笑了出來,笑聲十分陰冷:“兄長?”他靠在玉白的欄杆上,垂下眼瞼,“我家中的事,很少與人提起,今日跟你說說也無妨。”
“我與百里家幾乎已毫無瓜葛了,”他抬起眼睛看著曲舜,“那個百里家世代書香門第,怎能容得下我這個好勇鬥狠的孽子。庶出的兒子,似乎生來就是卑賤的,可以被肆意欺辱,而我卻不能容忍。他們辱罵我和我母親的時候,難道要搬出聖人的話來與他們辯駁麼?自然是用拳頭解氣些。”
他臉頰微微抽動,放低了聲音道:“進羽林衛時,我父親責我丟了他的臉,他的兒子都應該是朝中文臣,怎能做個區區小卒。我十七歲那年,第一次隨軍去北涼,那時仍只是馬前卒。就在那年冬天,他家正夫人尋了我母親的錯處,罰她在雪地裡跪了三日,她的腿疾就是那時落下的。”
百里霂的語氣淡淡的,像是在說別人家的故事,曲舜卻可以從這些輕描淡寫敘述中體會到他內心深處的恨意,他咬著下唇,很有些懊悔:“將軍,我不該提起的……”
百里霂搖了搖頭:“罷了,這些陳年舊事,不提也罷。”他頓了頓,“這幾日宮中怕是要有些動盪。”
曲舜微微一驚:“將軍何出此言?”
百里霂將在宮內所見的事說了一遍,說完後臉色有些捉摸不定。
“將軍是說,那位蓼湘公公要密謀造反?可是在靈州的時候,我見他與皇上很是親近……”他說到這裡忽然噤口,忐忑地看向百里霂。
百里霂卻沒什麼表情:“皇上顯然是被氣昏了頭,只是聽說那個宦官要害他,就連平日的理智都沒有了。你說,現下若是當真有勢力要圖謀不軌,最忌憚的應該是誰?”
曲舜愣了愣:“應該……是將軍吧?”
“不錯,是我。”百里霂毫不謙虛地點頭,“如今我手下的大軍還在建墨城郊,誰敢輕舉妄動都是找死。那宦官如果當真要毒害皇上,自然也活不過明日,他又為何策劃一場這麼可笑的陰謀。真正有問題的人,是那個明宏。”
“明將軍?可是……他明明是個此次平亂的功臣啊,他若有反心,為何還要拼死守住泰安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