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掙開,卻被男人鐵箍似的抓住手腕,那手掌的熱度是如此鮮活,在掙扎了數次未果後,他竟然歇斯底里地尖叫出聲,百里霂從未見他如此失態,忙鬆了手,連聲道:“紫淮,紫淮,你怎麼了?”
然而紫淮仍不斷揮動著胳膊,像要把面前的什麼東西擊碎一般癲狂,過了半晌才漸漸住了手,失神地跪倒在地板上。
“對不起……”百里霂伏下身,不敢輕易觸碰他,充滿歉意地低聲道,“我嚇著你了。”
紫淮喘息了片刻,抬起的臉頰上滿是淚痕,斷斷續續地說道:“不……不關將軍的事,是我失態了。”
他就那樣怔怔地坐在地板上,用袖子擦拭了淚水,沙啞而疲憊地說道:“將軍真的想知道這些年紫淮身上發生了什麼嗎?”
百里霂怔了怔,嗯了一聲。
“起先因為我在將軍身邊待的那些年傳過幾次機密,雖然不多,但都是至關重要的訊息,所以回去後哈斯圖雅對我還算不錯,讓我住在她旁邊的帳篷裡,不用像奴隸一樣去幹活。後來到了伽摩國,她在籠絡人心的時候,把我送給了九城王手下一個叫做耶倫的將軍。”說到這裡,他低低笑了一聲,空洞的眸子看著上方,“那個耶倫和將軍可不一樣,他不懂聽琴,自然也不需要琴師,我的作用,只不過是……只不過是……”
百里霂聽到這,心裡已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只不過是讓他洩慾罷了……”紫淮緩緩閉上眼睛,“伽摩人玩樂,從來不拘男女,或許看我是個瞎子,別有些趣味吧。”
“紫淮……”百里霂想要說些什麼,卻見琴師只是淡薄地搖了搖頭:“我那些時候心裡還是有絲無用的清高,也想去找機會自尋短見,可沒過幾日就聽說了伽摩和炎國開戰的訊息,將軍領兵。我想還是不能這樣無用地死去,耶倫主管極西城南面各城牆的修築和巡防,我時常會向他套一些話,他是個粗人,喝醉之後更是百無禁忌。我晚上探得了訊息,白天就找個角落記下來,可是沒過多久就被發現了。或許是哈斯圖雅提醒過他們防備我,雖然我百般掩飾,但耶倫還是把我從他的屋子裡拖了出去,讓人打斷了我的雙手。”
他說到這裡,捲起袖口,將手腕上殘留的傷痕袒露了出來:“後來雖然讓人給我接上了,但從那之後兩隻手就有些不聽使喚。”他靜默了片刻,“耶倫沒有處死我,反而是把我丟進了他的嫡屬騎兵營,那裡大約有幾百人,那些日子我只慶幸自己看不見。伽摩人折騰人的方法很多,很難受,卻又不至於死……”
百里霂聽得幾乎把牙根咬出血來,他還記得在靈州時那個清淡如水的琴師,生性好潔,被生人觸碰時會忍不住微微皺眉,卻在那個堂皇的城池,那個髒亂的軍營裡,被數不清的人施暴。
“將軍想知道我受過些什麼……就請看吧。”他站起身,顫抖著將衣帶一件件地解開,將瘦骨嶙峋的身體慢慢地展露在男人面前,饒是百里霂也禁不住要扭過頭去,那具軀體上佈滿經年不褪的淤痕和燙傷鞭痕,甚至在私處還有鐵環穿過的痕跡。
百里霂強忍著胸中那口幾乎要噴發的憤懣,上前用大氅把他緊緊裹住:“紫淮,我不該讓你去的……”
“這是我欠將軍的。”紫淮垂下了頭,淡淡地說。
“若早知道這樣,就算這城防圖再重要,我也絕不肯讓你受這樣的屈辱。”百里霂牢牢抓著手中細瘦的胳臂,聲音哽在了喉嚨裡,喃喃道,“我為什麼總是為了這些戰事爭端,把你們一個個送到了刀刃上……”
“將軍不必自責,”紫淮輕聲嘆道,“我並非沒有逃去的機會,不過是想為將軍做些事罷了,中原有句話叫做‘士為知己者死’,只要知道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將軍,也就覺得沒有那麼苦了。”
昌朔八年,元月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