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用力帶上木門。
蘇漓直盯著男人蒼白的面頰和深黑的瞳孔,咬了咬牙,沉聲道:“你不會不知道,抗旨出兵是株連九族的滔天大罪。而攻打極西城更是需要多方查探,從長計議,方可擬策攻取,貿然強攻不過是白白送死。”他深吸一口氣,“你向來十分在意士卒安危,怎麼會下如此輕率的將令。”
百里霂像是嘆氣似的笑了一聲:“皇帝怕我立了軍功,功高震主,這一戰多半不會讓我打下去了。”
蘇漓怔了怔,輕輕點了點頭。
“軍功封賞我都不在乎,但我要親手攻下那座城,踏平那座城,把那日伏擊的軍隊揪出來,砍下他們每個人的頭,把他們的將軍塞提吊在極西城外,永不能入土!”每個字都帶著切齒之痛從男人的嘴裡吐出來,那股怨毒幾乎把蘇漓嚇呆了。
“百里霂,你瘋了!”蘇漓胸脯起伏得厲害,瞪圓了眼睛像在審視一個陌生人,“你這是為了給曲舜報仇麼!你明明知道現在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多少人等著抓你的把柄,要把你置於死地,你竟還要斷自己的後路!”
百里霂陰翳地抬起眼睛:“曲舜是為了這一戰而死,我不能因為區區一道聖旨,就讓這場戰事功虧一簣。”
“那你想過其他士卒麼,極西城牢不可破,伽摩火器厲害,援軍又多,一輪強攻下來,整個西北軍不會剩下半數人馬!”蘇漓握著拳頭,狠狠地說道,“你是要這幾萬人的命,去給曲舜陪葬麼!”
對著這句質問,百里霂終於露出頹然的神色,低聲道:“我知道急著攻下極西城會死很多人,但我等不及了。”
兩人都靜默了許久,蘇漓長長地嘆了口氣:“你知道我看見雪地裡你抱著他的屍體暈過去的時候,有多後悔沒有同他一起去麼?就算中那一箭的是我……武校尉他們都不會那麼傷心,你也不至於如此萎靡。”
比起方才的激昂,他的聲音低了許多,不自覺透出些傷心的意味。
百里霂抬起眼睛看著他,搖了搖頭,不知是在否定什麼。
蘇漓眼角微微有些發紅,繼續說道:“我同曲將軍認識這些年,交情如何你是知道的。如今他隕落極西原,這個仇我怎麼會不想報。”他咬了咬牙,“但是眼下這個將令,恕我不能從命。”
“若論攻城掠地,我向來比你更不擇手段,以劫掠之利鼓動士氣,以毒煙詭計攻取城池。明知兇險卻因為急於求勝而讓烏木合的輕騎突襲極西城糧倉,致使他們全軍覆沒,你當時說得沒錯,在我心裡並未將北涼人看做同族,所以也並不可惜他們的命。”他十分艱難地說完這番話,“百里霂,我顧慮的東西從來都不多,不過是你這個人而已。”
這幾乎已吐出了他隱匿多年的肺腑之言,而百里霂卻只是手指微微顫抖,沉默著垂下了眼睛:“蘇漓,事到如今,我也不妨坦誠相告,”他頓了頓,“我這一輩子經了很多事,遇到了很多人,得到了許多,也失去了許多。那些已失去的我從沒有想要尋回的念頭,但曲舜……我真的未料到有一天會失去他,就算他回鄉成了親,我也覺得只要他依然在我身邊為將,我便心滿意足了,誰想這一戰竟落得生死兩隔……”
他坐在床頭,像是回憶著什麼似的眼神縹緲,語調緩慢:“不到這一天,我都不知道,原來他一去,連我這心裡都空了。你說我荒唐也好,但我確實已決定替他報仇,不計任何代價,即使是我的性命。”
蘇漓終於忍不住上前抓住了男人的肩胛,迫使他看著自己:“你要記得,你的命不是你一個人的,這十來年,從北疆靈州到西北駐軍,誰不對百里大將軍這幾個字匍匐仰望,多少人可以為了你一道軍令不顧生死,”他說到這,猛地指向窗外豎著烈火般的軍旗,“軍中人人都說你的旗幟是大炎的軍魂,你怎麼忍心對這些軍士下這麼荒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