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江立留在他自己的世界裡,卻因為這樣的固執傷了他八年。
八年後再見江立的母親,她仍然是她記憶中的樣子,穿著暗色旗袍,人老了一點,可是嘴角的弧度仍然優雅,身形苗條,看到門口的沈驚蟄愣了一下。
沈驚蟄侷促的,下意識的,把手裡的行李包往身後藏了一下。
“你是?”葛萍問的遲疑,她嗓子有哭過後的沙啞,眼角微微泛紅。
“我是沈驚蟄。”沈驚蟄努力讓自己的聲音穩定。
n鎮的同事來找過他們了,他們已經知道了江立的事,而她,是來接他們去參加他們兒子的葬禮的。
每一個字都無法啟齒,沈驚蟄看著面前的婦人眼角又一次迅速的泛紅。
她不能跟著哭。
自從知道屍體是江立後,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掉過,整個人緊緊的崩著。
她要把事情做完,所有的事情,所有的江立留下來的遺憾。
“你……先進來。”葛萍低頭,她聲音還是很輕,側過身讓沈驚蟄走進屋子,然後站在門邊平復了一下情緒。
“江立爸爸還在公安局,你坐。”葛萍像是招呼一個普通的晚輩,“想喝點什麼?”
“不用了。”沈驚蟄侷促的坐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她還沒有喊她阿姨,她連招呼都沒打,她不擅長和長輩溝通,更何況他們還是江立的父母。
江立的……
葛萍坐到沈驚蟄對面,她甚至還衝著沈驚蟄笑了笑:“我們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剛才在門口居然沒認出來。”
沈驚蟄更侷促了。
“江立的事情,我們已經知道了。”葛萍聲音又有些哽咽,“說不怪你那是不可能的,當時如果你在場,我可能會像個潑婦一樣抓住你頭髮又罵又踹。”
“可我兒子不會允許,他疼你疼的一根毛都捨不得讓人碰。”
沈驚蟄又有了那種感覺,溼潤的棉花堵住自己全身的器官,她發不出聲音,手裡仍然拽著行李袋包,指關節發白。
“其實我們父母也有責任。”葛萍平靜的沈驚蟄全身難受,她用閒話家常的語氣凌遲的她身上每一寸面板都覺得痛楚難忍,“你知不知道江立為什麼從小就黏著你們兩姐弟?”
“其實是我教的。”葛萍似乎嘆了口氣,又平復了一下情緒。
“江立和宏峻在一個醫院同年同日生,生完了又住在一個病房裡,你們家因為生了個男孩大肆慶祝的時候,我因為產後抑鬱一直在想著怎麼帶著我的兒子一起離開這個奇怪的世界。”
沈驚蟄怔住。
“出院前一天,我帶著江立爬到醫院頂樓想跳樓,你當時因為被你爸爸打了躲到頂樓,正好看到我抱著江立要往下跳。當時江立身上裹的毯子和宏峻的一模一樣,都是江立爸爸買過來的,你以為我抱著的人是宏峻,就衝過來抱住了我的腳。”
“所以江立的第一條命,是你救的。”葛萍陷在回憶裡,語氣輕柔。
四歲的沈驚蟄,臉上還有剛剛被爸爸打後的指印,死死的抱住她的小腿,哭哭啼啼的話都說不清楚,但是卻堅持要她放下懷裡的孩子。
她以為那是她的弟弟,他們家裡人好不容易盼來的男孩,要是沒了,她會被打的更慘。
四歲的孩子,為了自己的求生欲救下了她的孩子。
“你肯定不記得了,但是我們大人記得。”葛萍站起身給沈驚蟄倒了一杯水,“那次之後,我產後抑鬱反而慢慢好了,江立的爸爸為了感謝你,給你和宏峻送了很多東西,你們沈家和我們家也開始陸續有了交集。”
“江立再大一點,我就鼓勵他多跟宏峻玩,你們家打孩子上了癮,我會教江立告訴你們怎麼躲開大人的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