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太后笑笑,擦了擦淚說:「你們一個個的都狠心拋下我了。不過也好。咱們都擠在京城,這百年後皇帝按規矩得把咱們葬在帝陵,太上皇又得頭疼了。這輩子,卓季給了咱們兒子,給了咱們地位、權勢、金錢,下輩子可真不好意思跟他爭搶。我已經跟皇帝說了,待我百年,把我葬在慶遠的帝陵。」
寧王的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流。明太侍招招手,寧王坐到他身邊。明太侍給寧王擦眼淚,他自己卻是眼淚收不住。
「別哭,萬臻。」
「明母父……」萬臻抱住明母父,哽咽,「你們這樣,我心裡,好難過……」
明太侍抱緊他,說:「不要難過。如果沒有你母父,我可能,早就鬱鬱而終了。你母父於我,不僅僅是兄弟。他是恩人。」明太侍努力露出笑容,「你母父說,人死後有輪迴,我信他。他說什麼我都信。這一世,他照顧我、保護我。下一世,換我來照顧他,保護他。」
寧王流著淚用力點頭,他相信,他相信下一世爸爸和各位母父、母妃一定能再見,能再做兄弟姐妹。
寢房內,馮喜、常敬和慧娥把房間的裡裡外外、角角落落都打掃、擦拭乾淨。主子用慣了的私人物品全部裝進拖箱裡。慧娥把主子的近百本日記按照年份收整好。這些日記是送去帝陵給主子,還是留下來都要聽寧王殿下的意思。
撫摸主子留下的日記,慧娥似乎又回到了那黑暗的一晚。太上皇是在夜裡,在翔福宮驟然辭世。主子似有所感,在睡夢中驚醒。主子喊了人去奉天殿叫陛下過來,主子給太上皇急救,卻沒能救回身體已漸冰涼的太上皇。陛下趕到時,主子已經穿戴好,面色平靜地坐在床邊。所有人都在哭,只有主子很平靜。她當時嚇壞了,主子的情況明顯不對勁。
主子說他要親自給太上皇擦身、換衣服。主子拿出太上皇的遺詔,讓張弦出去傳旨。他們當時太傻了,聽從命令留主子一人伺候太上皇,因為主子說他不想別人擺弄太上皇的身體。張弦的遺詔宣讀到一半,太上皇命主子殉葬。陛下起身衝進屋,看到的是主子在太上皇身邊「睡著」了。每次想到這裡,慧娥都忍不住想給自己一個耳光。她當時若執意不出去,有陛下勸著,有他們勸著,有嘉太后他們勸著,主子會不會就能留下來。太上皇的遺詔……沒有人會要求主子去遵守。
三個人在臥室裡一直呆到外面寧王殿下派人來喊了,才拖著箱子,步履蹣跚地走出去。臥房內的傢俱器物又用白布蒙起來了。最後再看一眼主子和太上皇的房間,慧娥流著眼淚,關閉房門,落鎖。
寧王沒有問馮喜、慧娥和常敬收整了些什麼物品。他先送母父們和母妃回壽康宮,然後帶著馮喜三人出宮回了寧王府。回府只見到了兒子,寧王問:「你哥呢?」
南容西俁:「在除錯滑翔機。他說忌日那天一定不能出任何的紕漏。」見母父眼睛紅腫,南容西俁忍不住說:「母父,您還是要節哀,皇祖母父不會願意您這麼傷心的。」
寧王對兒子笑笑,說:「我知道,只是老人家們太傷心了,我也就忍不住了,我沒事,你放心。我回屋換衣服。」
南容西俁看了眼母父身後的三人,說:「我送您回去。」
南容西俁從慧姑姑手上接過沉重的拖箱,陪母父回屋。寧王的隨侍原本要幫忙拿,馮喜三人不給。
回到自己的房間,寧王沒有避諱兒子,直接問:「馮公公、常公公、慧姑姑,你們收拾了些什麼?」
馮喜:「老奴手裡的是太皇和俍俍用慣了的私物,有鋼筆,有杯子什麼的。」
常敬:「老奴手裡的是太皇和主子擱在臥房裡沒收拾的衣裳鞋襪和一些小零碎兒。」
慧娥:「老奴手裡的是,主子多年來的日記。」
寧王:「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