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濃深,溫嵐離開夜宴,步入前往坤寧宮的清淨長廊。
陪同的新枝擔憂溫嵐酒醉,提前回宮佈置。
新芽與其他宮人陪在溫嵐身後,沉默地跟隨溫嵐腳步向前。
一重重樹葉光影如水藻般在溫嵐面上、腳下浮動,等溫嵐回神,身後已無一人。
煙火轟然在天上炸開。
被突然綻放的絢麗所迷,溫嵐駐足長廊,仰面去看煙火。
如鬼魅一般,左腳被一雙蒼勁雙手抓住。
她騰空而起,一把扯住男子雙臂,就要砸到欄杆上。
身後宮人們切切雜雜的說話聲傳來,溫嵐分心,竟被拽走兩步。
長廊上燈籠如紅海一般蜿蜒,而牽她手的男子只是一個側臉,溫嵐都足以認出這人就是冷靜自持的少年將軍寧歸舟。
本該落難的少年將軍,反而拽著她一起逃亡。
這樣的感覺新奇到讓溫嵐血液噴張。
“人呢?”
“到處找遍了,看看還有沒有沒找的地方。”
“一定要找到人,那位還等著呢。”
宮人們匆匆望了一眼,又穿出窄門。
灌木叢中,少年將軍丹鳳眼微挑,坦蕩一笑,“剛才情況緊急,還請皇后娘娘見諒。”
迎著朦朧月光,溫嵐望進他明亮清澈的眼中。
少年極為英俊且貴氣,身材修長而結實。
獨獨站在那兒,就如同一把出鞘多年的利刃,乾淨、漂亮。
哪怕明知他給自己帶來了麻煩,溫嵐也很難責怪他。
溫嵐定定看了寧歸舟一眼,轉身而走。
幽靜中,幾個宮女正在輕聲呼喚寧歸舟。
眼見著就要尋過來,溫嵐轉頭看寧歸舟,可寧歸舟卻一動不動。
迎著溫嵐回頭的目光,寧歸舟淡淡一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他在賭,身旁人不會對他見死不救。
“你真是——”溫嵐已對他無話可說。
寧歸舟自然可以被皇帝算計,可孤身出現在寧歸舟身旁的自己必定會被皇帝猜疑。
迫不得已下,溫嵐一把扯著這煩人的少年將軍躍過水麵躲進假山。
背靠粗糲山石,煙火炸裂的聲音陣陣傳來,不時照亮假山縫隙一二。
假山的山洞並不大,可寧歸舟身形格外高大,一個人便能佔滿這山洞似的。
溫嵐只好往角落裡縮了縮。
饒是如此,兩人之間的距離還是太近了。
近到溫嵐可以感受到對方胸膛傳來的劇烈心跳,感受到對方突然變得濃重的呼吸。
一片寂靜黑暗中,溫嵐抬眸看向寧歸舟,準備讓他後退些,卻倏地碰上了寧歸舟的唇。
唇驟然被人貼上,寧歸舟驀地後縮,跌坐在凹凸不平的地面。
眼眸中沉默加深。
呼吸越來越重。
就在這時,溫嵐體內突然爆發一股沒來由的燥熱,似要將她的神智都燃燒殆盡。
水榭上,傳來宮人呼喚自己的聲音。
而後是兩方宮人的低語。
“皇后不見了。她的貼身宮女還暈著。”
“將軍也沒找到。”
“皇后和寧將軍都不見了,這可如何是好?”
“繼續找。找到才可以完成上面交代的事。”
溫嵐一瞬明白了一切。
是皇帝。
為了出席夜宴,她今日滴米未進,只在宴席上飲了幾杯酒。
宮女口中“那位”還在等著的人,原來該是她自己。
無能的皇帝,為了壓制功高蓋主的將軍,竟然用自己皇后設局。